“真的?”
涂冲举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
“真的,我保证。”
苟子涵已经见识过天道的威力,这回信了。
他坐在那里运了半天气,闭上眼睛,摆出一副死狗模样,勇敢说:
“那来吧,你想怎样就怎样!”
涂冲盯着他看:
苟子涵死死闭着眼,眼珠在眼皮下“咕噜噜”地转,胸脯剧烈起伏着。
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脸憋得通红。
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苟子涵睁开眼来,气呼呼,哑着嗓子,问道:
“怎么了?动手啊!”
涂冲从碎裂的妖丹中补齐了传承,从中得知:
想从种丹的动物身上获得他在人间的修行所得,必要对方把他的整个人生心甘情愿奉上,不可以强行占有。
因此以前有狐妖种丹之后,就会不停明示暗示,显示各种“神迹”给对方洗脑,以确保他对自己疯狂崇拜。
或者编个故事,说对方是自己在凡间的“替身”“转世”,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这样到需要之时,对方自然就心甘情愿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出来。
但涂冲因为传承不全,在苟子涵种丹的二十年里,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甚至连让他献身的心理暗示都不曾有。
以前的苟子涵,连保家仙的存在都不相信,现在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把自己奉献出来呢。
涂冲思考很久,觉得只能让他自己对人类生涯绝望,才会心甘情愿放弃人生。
对一只这样把亲情看得比天还大的蠢狗来说,让他放弃生的欲望,应该并不很难:
只要戳破他亲人的谎言,把真相给他看就行了。
但他当然不会把这些直接告诉苟子涵,缓和了语气,假惺惺说:
“你就是我看着一天天长起来的,我不会勉强你。”
苟子涵把一边眉毛挑得老高,脸上写着:
呀呀呸。我信你个鬼。
涂冲全当没看见,可惜错过了儿童黄金期,只好从现在开始给他洗脑。
现在就得下点儿猛药,索性直接扔下一颗炸弹:
“你不用怕你妈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她对你和对你弟弟完全不一样吗?”
“她从来就没把你当儿子。”
轻飘飘几句话,把苟子涵震得脑袋嗡嗡响。
一字一句都像拿凿子在他心脏上现凿。
每一凿子都把心凿得哗哗流血。
什么?我妈知道?
我妈知道我是一条狗?
所以她……
天啊!
怪不得……
可是……
缓了恨不得有十分钟,苟子涵才把涂冲这几句话勉强消化了。
捏着拳头抬起头来,双目充血:
“不可能!”
涂冲再接再厉:
“她不仅知道你是一条哈士奇,还知道这次我去找你,就是为了取回内丹。”
苟子涵僵住。
这就是说:
郑女士知道涂冲找他是想弄死他。
她什么都知道,还让他好好接待涂冲。
她让苟子涵接待自己的死神,还批了活动经费……
我妈妈……
巴不得我去死……
苟子涵捂着胸口气儿都喘不上来的时候,涂冲又加了把火,轻飘飘说:
“这会儿她以为你早就没了。”
“可能户口都注销了。”
苟子涵“噌”一下站起来,不管不顾揪住涂冲胸前的衣服,拼命晃他,压着嗓子恶狠狠说:
“不可能!”
“你胡说!不可能!”
“你胡说……”
但他心里,却隐隐约约想:
这些天总也联系不上郑女士,好像总算有了原因。
涂冲也不反抗,任他揪着自己晃,在他气势弱下去的时候,继续说:
“其实你自己也不是感觉不到。”
“要是换成一个普通人,被原生家庭这么对待,可能早就断绝关系了。”
“只是你,根本不是人。”
“狗是需要一个主人的。”
“无论主人对它有多不好,它都无条件爱着自己的主人。”
“你只是认了郑佳做主人。”
然后迎着苟子涵绝望的眼神,微笑着,一字一句说:
“你得接受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苟子涵松开手,跌坐在栏杆旁边。
把脑袋埋在两腿之间,好半天一动不动。
夏天的晚风送来阵阵闷热气息,伴随不知哪户磕磕绊绊的钢琴声,听得人心浮气躁。
这时,苟子涵站起来,好像已经恢复冷静。
面无表情对涂冲说:
“我不相信。”
好像怕涂冲没有听见,一字一顿重复:
“我、不、信。”
涂冲保持微笑:
“那我们一起去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