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友的见证下,凭着自愿、自主、自由的婚姻权利,订立以下契约:
一 从今以后男女双方就成为夫妻,双方怀着对新生活的期盼,共同走入婚姻殿堂。
二扶持之恩无以回报,男方自愿恭送彩礼人民币两千六百二十七元给女方原公婆。
三双方信守婚约,互敬互爱,以喜悦之心共签此书。
男方:(签名)
女方:(签名)女方公婆:(手印)
对苟子涵来说,这个婚书的价值就是知道男方全名。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其实没有必要再买这张纸。
但既然涂冲让他想办法把婚书拿到手,那他怎么都得拿到。
于是他点头:“行。”
孙锄头喜上眉梢,把婚书收回去重新装进袋子里:
“我最讲信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苟子涵拿出手机:
“这就转给你。”
孙锄头愣了一会儿:
“我不会弄这个。”
苟子涵也愣了:
“那怎么办?”
两人僵持一会儿,苟子涵跟他商量:
“要不然你跟我下山去取?”
孙锄头撇起嘴,站起来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取了钱再来找我吧。”
苟子涵哪肯再来回折腾,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自己的财产,忽然叫起来:
“腊肉行不行?我拿腊肉和你换!”
下午涂冲回到小屋,发现早上离开时床头堆得跟小山一样的腊肉全都不见了。
苟子涵一看见他,就挥舞着手上的袋子窜到他面前,满脸得意:
“拿到了!我拿到了。”
涂冲接过来看了看,点头:“好。”
苟子涵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然后呢?”
涂冲脱鞋上土床,盘上腿:
“晚上施法更容易些。你不妨先睡一觉。”
苟子涵惊喜:
“我也能参与?!”
月上中天,整个村子都陷入沉睡中,就连一向夜间活动的猫,也都趴在灶台边沉沉睡去。
涂冲五心朝天坐在黑暗中,随着他灵力驱动,那张早已泛黄陈旧的婚书,从他和苟子涵之间的满床稻草中慢慢浮起,在他们眼前微微颤动。
苟子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什么惊叹影响大仙施法,眼睛死死盯着在他面前无规则悬空转动的婚书……
随着涂冲变换手势,这婚书竟渐渐泛起淡蓝色的光芒。
这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这时候,苟子涵才发现并不是这张纸在发光。
这张纸中,竟不断生出一缕缕散发着淡蓝色光芒、如轻烟如云雾般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淡蓝色的烟雾围绕着纸张慢慢流动,逐渐流动得越来越快,烟雾也越来越浓。
这婚书随着它们的流动也极速旋转起来,在苟子涵眼里仿佛一捧跳跃的鬼火。
涂冲猛地睁开眼,原本乌黑明亮的瞳仁变成两条极细、细到几乎看不见的竖线。
这竖线发着幽幽的光,在这团蓝色鬼火的映照下,竟十分恐怖。
苟子涵心里“咯噔”一声,忽然就有些毛毛的。
涂冲抬起手,对那团鬼火轻轻一弹,这些蓝色的烟雾四散开来,一缕一缕从各种缝隙中散出去了。
小屋重新陷入无边黑暗中,月光一丝儿都没有进来。
苟子涵被淹没在这黑暗里,不能再看见离他不到半米的涂冲。
他什么都看不见。
却因为看不见任何东西,刚才那双鬼火映照之下的竖瞳,反而在大脑中更为清晰——
这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拥有这样眼睛的涂冲,起码在这个时刻,和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和自己,其实连同一个物种都不是。
苟子涵对涂冲那种坚不可摧的信赖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纹——同时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这可能是件极蠢的事:
记忆告诉他,大仙保护了他二十年,在他所有的危急时刻都挺身而出。
假如不是大仙,自己早在五岁之前就死掉了。
苟子涵告诫自己:就算他想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即便是生命,那也不算过分。
……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窗缝那里多了一丝光亮。
苟子涵努力去看,一缕蓝色的烟雾正顺着窗缝慢悠悠地飘进来。
不多时,又有其他烟雾像它们出去时那样从各个缝隙挤进来,好像玩耍够了的孩子回家一样。
很快,苟子涵发现,回来的烟雾远远比出去的烟雾要多。
现在这些烟雾汇聚在那张婚书上,已能把那张纸完全包裹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发光的篮球。
整间屋都被照亮,它的效果堪比舞厅中的宇宙球灯,映得屋中两人满脸蓝汪汪。
涂冲对苟子涵伸出右手——
苟子涵愣了一下,郑重地也向他伸出了右手。
两人的手以诺基亚开机画面的形式搭在了一起。
涂冲的手凉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涂冲的手牵着苟子涵的手,缓慢而稳定地移动到那团蓝光之中,放在漂浮的婚书之上……
涂冲说:“闭上眼全身放松,不要抵抗。”
苟子涵刚闭上眼,就产生一种触电般的感觉,电流从涂冲冰凉的手上急速冲进自己身体……
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雪水彻底清洗了一番,忽然就进入一种绝对宁静清明的境界。
紧接着,苟子涵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他的灵魂和身体分离。
灵魂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仿佛进入时空隧道……
也不知道是经过了一瞬间还是一万年,等他再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脑中已经多了许多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