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婆婆才说:
“你们别听他瞎说!“
”孙大头不是死了嘛,他媳妇儿又改嫁了——什么卖不卖的,收彩礼怎么了?”
大爷低着头不说话。
苟子涵挪了两步,挪到婆婆面前,诚恳说道:
“婆婆,你看,我是长觉人,找人都找到这里来了——您就告诉我吧!”
婆婆抿着嘴不说话。
苟子涵焦急地盯着婆婆,希望她能松口。
蹲到腿都麻了,婆婆转身抓过一只烟袋锅,装上烟丝,吧嗒吧嗒抽上了,也没再说话。
涂冲看苟子涵吃瘪,觉得挺有意思,便什么都没做,想看看苟子涵要怎么办。
苟子涵渐渐冷静下来,站起来活动腿脚,转身对涂冲说:
“既然如此,那咱走吧——再找别家问问。”
说着作势就要出门,涂冲和王主任也都站了起来。
这回婆婆慌了,紧紧攥着烟袋锅的杆儿,哑着嗓子问:
“那什么,蜂蜜你不要了?”
苟子涵站住,笑笑没说话。
婆婆急得嗓子都尖了:
“我、我那可是好蜂蜜!高山蜜!”
苟子涵两手揣兜,又要往外走。
婆婆在他一脚踏出门的时候叫住他:
“回来回来回来,告诉你就是了。”
一屋子人重新归座,婆婆低着头把剩下半斗烟给抽完,才说:
“你说这个杨什么的小媳妇,嫁过来就大着肚子。“
”没多久……就两三个月吧,生了个男孩。”
“反正就……总吵架,孙大头就带着她出去单过。”
“到……八几年的时候,大孙上山砍柴让蛇给吃了。”
“孙家就把她嫁给一个收皮货的老头了。”
说到这儿,婆婆垂着头,在地上敲了好几下烟袋锅,把烟灰都磕出来。
在“邦邦邦”的敲击声里,含糊不清地说:
“嫁媳妇总要收点彩礼的嘛……”
婆婆“邦邦”完之后,抬起头来,现场一片安静,一个接话的都没有。
又低下头,伸出脚,拿脚去碾刚敲出来的烟灰。
每个人耳朵里都灌满了鞋底和泥土摩擦的“沙沙”声……
等着“沙沙”声没了,苟子涵才问:
“婆婆,你知道那个收皮货的老头是哪里人?叫什么吗……那那个孩子呢……”
婆婆还没说话,大爷说:
“几十年了,谁记得这些。“
”当年我们也只叫他老马……孩子又不是老孙家的,肯定跟着一起走了。”
他看婆婆不高兴,就想给老婆撑腰,不耐烦道:
“这些事,你们问我们做什么?直接去问小孙嘛。”
苟子涵还没反应过来,王主任问:
“小孙?哪个小孙?不会是孙锄头吧。”
婆婆连连点头:
“就是啊。”
这个孙锄头家,就是王主任所说另一户蜂蜜养得好的人家。
从花婆婆家出去,走上不到二十米,向右一拐,大石头后头那家就是。
苟子涵他们一拐过去,正看到老两口踮着脚往他们来的方向望。
一见到他们,老头儿就抢上来,满脸堆笑对王主任说:
“领导呀,我就知道你得想着我。”
又对涂冲笑道:
“你们去过老花家了吧?他家的蜜怎么样?”
“我跟你们说,我家的只好不差!来来来,你尝尝就知道……”
说着伸手就去拽涂冲胳膊,热情得不得了。
涂冲不动声色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了。
孙老头手上空空,有些尴尬,哈哈大笑几声,把他们往屋里让。
孙家看起来比花婆婆家要有钱些,冰箱彩电洗衣机都齐备,屋里也收拾得干净。
几人一坐下来,那个婆婆就很殷勤地给大家倒水,还拿上来好几瓶黄澄澄的蜂蜜放在桌上。
孙老头熟练又得意地介绍他的蜂蜜,打开盖给每个人都闻一闻。
又对王主任说:
“领导最了解我们情况了——我们家的蜂蜜就是整个片石村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王主任虽也想帮着他们多卖一些农产品,但知道今天这二位过来主要还是为了找人,便只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苟子涵沉不住气,插嘴说:
“大叔,我跟你打听个人——就是你曾经的嫂子杨素花。”
“听说她后来嫁给一个收皮货的。“
”那个收皮货的叫什么名字?你有他地址吗?”
老孙头脸上浮夸的笑容一下就没了。
他把苟子涵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又对着涂冲研究了好一会儿。
转手把蜂蜜瓶子的盖子盖上,皮笑肉不笑对王主任说:
“这都几十年了……再说了,当初我们早早就分家了。”
“亲兄弟我都管不了,还管寡妇嫁给谁?嘁!”
说着站起来送客,几乎是连轰带赶地把三人赶出了门。
苟子涵还想回去再打听打听,门就在眼前关上了。
他还想再去敲门,涂冲拽着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