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高挺像的,就是,我印象里的关外人,看起来没有,这么,嗯,有文化。”
涂冲笑而不语。
他这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竟然一条皱纹都没有。
苟子涵奉承道:
“而且吧,您看起来真年轻!”
“我妈一年美容都得花六七位数,都没你状态好!”
原以为夸他年轻,涂教授会高兴,不成想,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淡了下去。
涂冲拨了拨刘海,有些不自信地问:
“真的?”
苟子涵嘴上说:
“那可不,我爸都秃顶了——您这头发还这么乌黑浓密。”
心里笑得不行:
到了郑女士这个年龄,果然无论男女,都有容貌焦虑。
寒暄结束之后,两人重新陷入不熟悉的沉默。
还是人家涂教授主动问:
“听说你已经向移民局申请查询杨家坪的情况,后续怎么样?”
苟子涵便把他找杨奶奶的经历详详细细讲给涂冲听。
末了总结现状:
“现在是周末,移民局不上班。他们要3~5个工作日,恐怕还得等。”
涂冲皱眉思索。
苟子涵故作轻松:
“唉,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先休息两天,我陪您到处逛逛。”
涂冲看看他,笑道:
“好,都听你的。”
苟子涵经贺天佑指点之后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
上午茶道,这个活动有安排茶点,可以顺带解决中午吃什么的难题。
下午香道,据说参与性比较强,可以亲自上手制香,雅。
晚饭吃个高端日料,omakase,相当雅。
晚上去体验音疗,舒缓紧张的神经,非常雅。
涂教授在飞机上已经吃了早餐,酒店简单休整后,他们搭上车,前往江衢市郊参加品茶会。
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座古朴的青砖小院。
院门旁挂着异形木头小牌子,上面瘦金体写着:兰阁。
进去一看,果然高雅。
大热的天,服务员还穿着里外好几层的素色襦裙。
引领他们走上石子小路,穿过竹林,走过月亮门……
曲径通幽(七拐八拐),才进入一间茶室。
茶室也十分清幽:
青砖木梁,梁上悬着白麻布幔。
屋子正中间摆张案几,上边满是瓶瓶罐罐。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道士髻,别根木簪,盘腿坐在案几后蒲团上。
看见他们进来,只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伸手示意他们坐在对面。
苟子涵到处看了看,只有地上两个蒲团,便对那男的说:
“服务员,给我来把椅子,我腿上有伤,盘不下去。”
那个正在起范儿、努力冒仙气儿的中年男,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现出一片空白。
涂冲憋着笑,说:
“那给我也来把椅子吧。”
中年男没办法,只好转身出去。
一会儿,两个身着襦裙的工作人员搬了两张木凳来,安放在案几外侧。
苟子涵和涂教授坐了,便成居高临下之势,俯视着蒲团上的中年男:
正看见他挽着道士髻的脑瓜顶。
苟子涵发现,这个中年男,原来是个地中海。
即便挽了个髻,在这个角度,也没能完全遮住秃了的脑瓜顶。
中年男干坐了会儿,想要和他们说话,就必须扬起头来。
一抬头,正对上苟子涵俯视的、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
坚持片刻,又把头低下了。
一分钟后,他起身离开,再也没回来。
过了几分钟,两个工作人员把原本的案几抬走,换了张正常高度的条案进来,外加一张和苟子涵他们一样的木凳。
又往来穿梭,摆了一堆瓶瓶罐罐。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进来一位穿着藕荷色襦裙的漂亮姑娘。
姑娘坐在条案之后,笑盈盈说:
“马老师临时有事,我来为二位服务。”
说着,用红木茶勺,从汝瓷茶罐中舀出一勺茶叶来,放进一个巴掌大小青石小石磨里。
皓腕轻摇,石磨转动,茶粉从两片小磨盘的间隙中簌簌而落。
姑娘展颜一笑,轻启朱唇:
“今天我们来品白茶。”
“为什么在宋徽宗的《大观茶论》中,最顶级的茶会被形容为‘玉’?”
“因为他所说的白茶,就是一种通体白色的茶。这种茶极为珍贵,就算在皇帝的后花园中,也只有十来棵……”
“我们这个磨,也是仿照南宋画家刘松年的《撵茶图》一比一复刻。”
“由一整块青石雕刻而成,专门用来磨制白茶。”
“它磨出的茶粉细腻温润,范仲淹曾诗云‘黄金碾畔玉尘飞‘,写的就是磨制茶粉时的情景……”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对涂冲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涂冲还未表示,苟子涵跳起来:
“我!我!我!”
姑娘坚强地看着涂冲,追问:
“您要不要来试试?”
涂冲摆摆手:
“不必了,他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