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给郑女士打电话,打了好几个也没有人接。
恰巧有个相熟的阿姨路过,连忙叫住:
“李姐,看见我妈了吗?”
李姐是老员工了,苟家人都熟,笑道:
“刚看见郑姐去三少爷那儿了——四楼最南边那间。”
苟子涵这才想起:
这回过来都没有和苟伟轩说过话。
——而且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亲弟弟说过话了。
不由得有些自责。
为了躲苟健,他绕到后门,从工作人员用的小电梯上去四楼。
苟伟轩的房间门口有一扇大窗,能把整个莲湖收在眼底。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莲湖里荷叶铺天盖地。
风吹过去,田田的叶子一浪接一浪起伏,间或点缀着些红色粉色黄色的荷花,实在是美……
苟子涵忘了敲门,在窗前驻足欣赏……
只听里头郑女士的声音说:
“我的乖乖……你自己在这边受了多少罪呀~妈对不起你~”
苟伟轩:“嗯。”
“你再忍一忍,马上就能出国了……咱再也不受他们的气!”
苟伟轩:“嗯。”
“我的小乖乖,看都瘦成什么样了。妈给的零花钱是不是不够花?缺钱跟妈说,别不舍得。”
“嗯。”
“唉……好好的孩子,天天心事重重,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苟伟轩不说话。
“压力别那么大,妈有钱,将来都是你的。放宽心,咱们好着呢。”
苟伟轩平静的:“还有哥哥。”
郑女士好一会儿没说话。
苟子涵对这个沉默产生了疑惑:
我没打算管你要钱啊妈!
——可我不要和你不给是两回事啊妈!
这时,只听郑女士认真地说:
“你别管那么多,说都是你的,就都是你的……”
停了一会儿又说:
“子涵,有别的归宿。我们不用给他操心……”
门外的苟子涵和门内的苟伟轩同时疑惑起来:
什么?
郑女士总结道:
“你别管,知道妈的心100%在你这边就行了。”
苟子涵脑袋里“嗡”一声。
忽然之间,就觉得委屈,非常委屈,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那样委屈。
他简直抑制不住就要从喉咙里泄露出的呜咽声,连忙架着拐往小电梯那边倒腾。
出了后门,左右看看,无处可去,只好拐进后花园。
找了个没人地方,把拐一扔,也不嫌脏,直接往树底下一躺。
抱住一棵冬青,“呜呜”哭了起来……
苟子涵虽然智商不高,对情绪的感知也不够敏锐,但是否被偏爱,还是能感觉到的。
尤其从小到大,郑女士对苟伟轩的偏爱从来就不加掩饰。
苟子涵是那种情感需求很强烈的人。
换个人,面对这种20年如一日地偏心,可能早就麻木了。
但苟子涵,每一次遇到,都会伤心
——而且是越来越伤心,越来越委屈。
他需要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要是没有,就幻想出一个来:
郑女士就是他幻想的原型。
也因为只是幻想,就常常被打破。
在这幻想中浸润了20年的苟子涵,越来越不能接受这幻想的破灭了。
有时候,苟子涵也觉得自己十分过分:
明明郑女士当年离婚的时候,选择了自己;
明明郑女士给他吃好喝好玩;
明明郑女士还给了他家公司……
他还是觉得不够,还是妒忌弟弟,还是觉得委屈。
尤其这次,亲口听郑女士说,整颗心100%都在弟弟那里——
他悲伤欲绝地想:
那我也宁愿留在大宅,让伟轩跟你走。
你只要把心放在我这里就好了!
妈妈——请你爱我!
已经20岁的苟子涵,当然明白自己这种想法十分幼稚可笑,但就是遏制不住自己。
有时候他想:
那能怎么办?
我就是这样的笨蛋啊!
索性破罐破摔。
……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情绪被手机铃声打断。
接起来就听郑女士骂道:
“跑哪儿去了?等你半天了,走不走?”
苟子涵倒腾到车库,老黄已经把大G发动。
郑女士黑着脸坐在副驾,看见他脏不拉叽的样子,大怒:
“你都20多的人了!”
“看看你这个样子,天天出来丢我的脸!”
苟子涵一句话也不说,默默上车,在后排横着。
直到车子驶出湖滨别墅区,郑女士的数落还没完没了。
苟子涵疲惫地说:
“妈,我不跟你回去了,你把我放益民路那边吧。”
他在益民路有间小公寓,平时就住在那里。
郑女士不耐烦:
“急什么?回去有话跟你说。”
过了会儿又说:
“还有几份文件要签字。”
苟子涵“哦”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