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一声震耳欲聋,沈乔看过去,大门轰然倒地,谢游浑身泛着冰冷的气息,仿佛要杀人,他拳头滴着血,步履生风,拽着慕泽言的领口往旁边带,看见沈乔衣服上撕扯过的痕迹,什么都压不下去了,手法狠厉,一拳接一拳,慕泽言被打得倒在地上龇牙咧嘴,鲜血狂涌。
再这样下去会死人。
沈乔赶紧从背后抱住谢游,试图让他冷静,“谢游,我没事,我没事。”
像注入镇定剂,缓缓而又平静,谢游的理智稍稍拉回,沈乔仍抱着他,轻轻顺着他的背脊,温柔缱绻,安抚道:“谢游,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谢游眼底迸射的冰川仿佛融化,慢慢揉晕出一片潋滟的柔和,紧拧的眉舒展开,他转过身,将西装外套脱下罩在沈乔身上,大手揽过她的肩,再次看向地上的慕泽言时,暴戾浮涌,面色阴沉,“这双手要是不想要,我不介意发发善心,把它剁了。”
慕泽言匍匐在地上,虾米一样地捂着肚子,他吐了口带血的血沫,艰难爬起来,脚步踉跄,左右摇晃,盯着谢游,“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像一条哈巴狗追在沈乔后面,真他妈可怜。”
他盯着沈乔肩上那只骨骼清晰的手,脸色生冷,“也是,摇尾乞怜这么多年,沈乔这颗铁石心肠,确实该可怜可怜你。”
谢游掌心收紧,忽地笑了,“那又怎样,她的身边是我不就好了。”
随着这句话砸地,沈乔浑身愣怔。
这样卑微的话,她不是没有听过,即便记忆再遥远,她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在六年前,同样出自谢游的口——
“联姻是我求的,是我死皮赖脸缠着沈乔。”
原来很早之前,他早就为了她,数次放下自己的自尊与骄傲,用最卑微的话,向她述说独一无二、永不退缩的爱。
慕泽言听到此话,脸上肌肉轻微抽搐,眼底泄出一丝恨意。
“哥哥。”沈乔忽然叫他,绝情而残忍的故意刺激,“过去的桩桩件件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连绪华往我身上痛的那一刀我绝对千倍百倍还回去。”
沈乔撂完这句,谢游将她往自己身上收紧了些,他看着慕泽言,声音冷漠:“你的门挺脆弱,我重新给你换扇耐用的。”说完揽上沈乔的肩,踏着那扇落地的烂门离开。
电梯缓缓下降,沈乔偏头看他,语气担忧:“手疼不疼?”
“超了一秒。”谢游声音低醇,身上仿佛压着气,带着冷。
沈乔愣了下,反应过来知道他是生气自己以身涉险,这会儿很乖很会哄,主动勾上他的脖颈,“生气了?”
谢游胸腔起伏,偏过头不搭理她,生气得太过明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我这次收获可不小呢。”沈乔声音娇嗔,手心抚上他的下颚骨掰过来,让他和自己对视,“而且我有全身各退的办法,也没让自己受伤,你不要生气了嘛,好不好?”
谢游盯着她衣领细碎的撕痕,声音没有起伏,“这就是你嘴里的没让自己受伤?”
沈乔心口一缩,指尖不着痕迹蜷了下,这极其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谢游捕捉到了。
“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沈乔语气肯定。
谢游却直勾勾摄魄她的眼睛,像是要剜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秘密,他滚了下□□的喉结,声线沉哑:“为什么这么肯定?”
沈乔羽睫轻颤,手心从他脸上放下来,看向他手上血淋淋的伤口,转移话题:“我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店。”说着拿起手机搜索药店。
谢游并未因为她扯开话题而放弃追问,眼皮单薄,仍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找到了,五百米就有一家。”沈乔忽视他的声音,“我们快过去吧,一会儿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电梯门打开,沈乔牵着他的手出去,谢游出了电梯口便一动不动,沈乔讷讷回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而他又问:“你不想和我说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
“我不是。”沈乔条件反射地否认,“我只是觉得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伤害我。”
“这件事?”谢游揪着关键字眼,“这件事是哪件事?”
走廊空旷沉寂,所有声音都被黑暗吞噬干净。沈乔低着头,指尖刺痛肌肤,她始终不回话,眼睫轻颤,拓落一片阴郁的光。
谢游看着她,没再说话。
良久后,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揽上她的肩,语气淡的:“先回家。”
车厢逼仄昏暗,充斥着一股无言的沉默和低气压,谢游把沈乔送回她的公寓就回了自己的公寓。
相邻的房间,看似很近,却被一堵厚厚的墙隔开。
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
夜色浓稠无光,沈乔坐在床头边,头发湿漉漉的,发尾滴水,渗透背脊肌肤。她低着头,看着手上谢游的西装外套,眼神有些空白,落地窗将凉瑟的夜风灌进来,她瑟瑟了下脖颈,不自觉攥紧他的衣服。
沈乔垂下眼,思绪仿佛拉回到公寓门口分别的场景。
走廊的灯清冷微暗,谢游站在玄关口,神态如往常的生人勿近,低着颈,利落突出的喉结被暗光刻画雕琢,上下滚动,对她哑声:“我连一秒都不想给。”
从看见她发过的位置,他就猜到事情不简单,火急火燎赶过来;看见她的消息,他挣扎犹豫,做不到让她涉险;看见她踏进慕泽言的门,他恨不得立刻踹开,拉她回来。
他明白她的孤勇,明白她想亲手解决问题。
但他也怕,怕她涉身险地,怕她受伤。
一秒都煎熬至死,她却让他等十五分钟。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一股冷飕飕的风袭来,沈乔很缓地眨了下眼,盯着他的衣服一直发愣。
她只是习惯,习惯单枪匹马,习惯单打独斗,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涉险之前,她早拿捏好慕泽言的命脉,早有全身而退的办法,所以才敢踏进慕泽言这扇门。
她自以为做好了一切。
可好像,她把谢游排除在这一切之外。
忽略了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