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死早投生,他会在阮知微的坟前多烧点纸钱,劝他下辈子擦亮眼睛,千万别错信他人。
“阮三郎,你真的如传言中那般吗?”狄凌总觉得阮知微与阮景辉之间有些不对劲。
他本以为这两人的关系会很糟糕。
没想到除去初见时,他们打了个照面,平日里竟像是故意避开对方。
传言不过说给人听的。阮景辉意有所指地道:“人活着,才有为自己申辩,不然剖开心来,也无人会多看你一眼。”
阮知微让他保持愚蠢,最好能蠢出名堂,让所有人失了提防,才能好生活下去。
只是阮景辉很难直接同狄凌说个清楚。
他拎起姚豹送来的包裹,大步流星地朝前头走去。
走到半途,他回过头,对着狄凌遥遥说道:“很多事,用眼睛看,不如用心去猜。”
“什么?”狄凌越听越糊涂,猜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此时,阮府的一侧角门被门房悄悄打开。
阮景辉刚准备抬腿迈进,眼角的余光,瞥见赶着马车去搬救兵的狄凌,忍不住笑了笑。
身披万墨未必是恶,满口甜言蜜语未必是真。
他当真不怨恨阮知微,甚至阮知微不一定当真厌恶他。
“少爷,二少爷被老爷叫人拖到祠堂跪着了。”阮景辉的贴身小厮徽墨,早已在角门处等候多时。
就等着自家少爷回府的那一刻,以便第一时间告知府中发生的事情。
眸光一暗,阮景辉将手中的包裹抛给他,头也不回地道:“走吧,别让姨娘久等了。”
求人不如求己,他救不了阮知微,也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穿过走廊,廊下的花枝伸了过来。
他折下眼前的花枝。
当路过祠堂时,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那里面不知发生了何事。
几名仆役捧着盛满清水的铜盆,与守在门边的仆役交换了浑浊带血的水盆。
低头换水的年长仆役似乎心生不忍,忍不住低声嘀咕道:“真是造孽啊。”
造孽?那孽可多了去了。阮景辉收回目光,大步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如若说得罪人是一种天赋,那么阮知微一定是天赋异禀。
否则,哪有头脑清醒的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徽墨,姨娘最为喜爱鲜亮的花,你去外头找个花商,买些好的回来。”
随手抛出一锭银子,阮景辉大方地让徽墨快去慢回,好好挑选,别急着回府。
“好的,少爷。”徽墨连忙接过银子,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她不会喜欢府中的花的。”他碾碎了手中花,靠着廊柱,叹了叹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前头止不住的吵闹。
等他站直去,定眼望去,发现是主母身边的苏嬷嬷。
她跌跌撞撞地从祠堂里冲了出来,就有个不长眼的仆役凑上前来。
她立马抓住对方,大喊着快去请郎中。
“请郎中?还不如去买个棺椁。”面子上的活,不过是做给死人看的,活人哪里配看?
阮景恶心地不得了,丢下花来。
踌躇片刻,他实在不想趟这次的浑水。
哪知迎面走来的,竟是自阮知微离开柳安州后,长住山上静修的洛姨娘。
原来他的好二哥真正的底牌是她。
阮景辉敛起脸上的神情,对着她微微俯身道:“姨娘真是菩萨心肠,连坑害亲儿的人都会伸出援手。”
听出他话中的冷嘲热讽,洛问筠斜眼睨向他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尤其是阮缚心所不喜的,定然是个好的。”
亲子?
她从未有过阮景明这种亲子,一个与阮缚心学得十成像的卑鄙小人。
“阮景辉,你与其挑拨我与他之间关系,不如多想想,你之所以能全身而退,不过是有人挡在你的前头。”
洛问筠嫌弃看着阮景辉,摆摆手让他赶紧滚蛋。
“洛姨娘是急着想去救人?”没把洛问筠的话放在心上,阮景辉吊儿郎当地退开一-大步,俯身抬手向前招呼道:“我怎会挡在洛姨娘的前头?”
等人越过他时,他抬眸看了眼逐渐远去的洛问筠,想扬起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
“挡在我前头?他若真有这心,我还当真会领了他的情。”
尤其那祠堂,他不是没跪过。
倘若为了阮知微的一丁点真心,自己还当真愿意以身士卒,士为知己者死。
阮景辉低着头,按着隐隐作痛的手腕,讥讽地道:“当日,若不是我把书生最为重要的名声都一并葬送了,他何以能借此发难,趁机离开柳安州?”
他与阮知微,都不过是块磨刀石。
只不过在他生父眼中,他这个磨刀石过于肮脏了,不堪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