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背对着门拿着老烟斗坐在摇椅上的人。
他身旁的枯树树干足以两人环抱,树根盘根错节地扎入土地,向上延伸的枯枝很密,几乎要遮天蔽日。
听到脚步声,尘闲眼都没睁,“看琴西边屋子,试弹随意,工具房东边,自助结账,闲事莫问。”
翻译过来就是“别打扰我”。
箜澜眼神示意商珏:尘闲老师在人间一直是这样的吗?
商珏接收到她的目光,“老师,晨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摇椅上鹤发童颜的人终于睁开眼睛,放下烟斗,“哟,回来了?”
他停下摇椅坐起身,转头要感叹,紧接着就看到站在商珏旁边装乖的某只猫。
箜澜挥挥手,可爱又无害,“尘闲老师,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不见确实是很久了,尘闲还在给她上课时,箜澜还是个小丫头,转眼就长这么大。
她算得上是等比例长大,小时候就格外好看,长大张开后更是如同古画里走出来的入世仙,一眼就认得出。
在视讯里见到白猫时,尘闲虽震惊两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居然凑到了一起,还是猜到估计和神管局的工作有关,就等着见商珏时看看这个许久不见的学生。
现下见到了,却起了逗她的心思,捋着胡须老神在在,装模作样地问商珏:“这是?”
箜澜哪里看不出,伸手扯住商珏的衣角,“远房表妹。”
商珏瞥她一眼,配合地没拆台。
尘闲逗人反被诓,登时吹胡子瞪眼,“你俩一家亲,我老头子不伺候了。”
中间间隔的许多年被一下抹去,箜澜笑出声来,被他一瞪立马憋回去,放开揪住商珏衣角的手上前蹲下。
“哪里的话,尘闲老师——”她拉长语调,献宝似的掏出给人准备的东西,“不气不气。”
尘闲并未真生气,感慨似的摸摸箜澜的脑袋,才接过东西。
甫一打开,他眼睛就亮了,哼笑一声,“真默契,一个前几天搞来块木,另一个就送弦。”
这可就冤枉了,箜澜也没想到自己能和商珏凑上,回头看他。
还没说话呢,尘闲就咳了两声,拉回箜澜的注意力,“琴技懈怠没?”
“没有。”她立马摇头,做不成琴圣,但学了的东西总不能还回去,可触及尘闲的目光,她条件反射般弱弱又加,“吧?”
尘闲挑眉,从摇椅上起身。
不会要考教吧?箜澜上课记忆苏醒,箜澜慌张。
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商珏上前,说起别的事转移走尘闲的注意,于是箜澜放心地松下肩。
跨进堂屋,两人转向另一端的话题却挑动了箜澜的思绪。
“复原失传的琴式并非易事,卧箜篌五弦和七弦初看只有两弦之差,实际却还差得远……”
“小心。”商珏一把扶住差点被门槛绊倒的人,“没事吧?”
箜澜急忙回神,手却还撑在商珏臂弯之上,掌下是他绷紧的大臂肌肉,“没事,谢谢。”
商珏提醒她:“站稳。”
“嗷嗷,好。”箜澜立马收回手站好,一错不错地看他,表示刚刚只是意外。
看眼前一幕,尘闲只觉得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两下,然后飞快闪过。
午饭是留在古琴馆吃的,尘闲大展身手,将两人一并撵出了厨房,说是不要任何人帮忙。
饭后却是指挥商珏洗碗去了,而箜澜被他拉到院子里,让她帮忙探一探枯树。
尘闲说起枯树时神色不似往常轻松,却也不愿意多加吐露,箜澜闭口不多言,只问他这树是不是梧桐。
尘闲肯定。
院门已经关上,厨房里的商珏也不用避讳,于是箜澜随手拨出一个罗盘,将灵力注入罗盘,再经由罗盘扩散至面前的整棵梧桐树。
神识范围随着灵力流转而铺陈扩张,箜澜几乎看到了整棵树的脉络,从深扎入泥土的粗壮根茎,到高昂着探向天空的盘错枝丫。
处处都毫无生机,像是一汪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灵力回拢,她抿唇摇头。
尘闲反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像是早已料到结果,“小箜澜力量又精进了,皱个眉做什么?”
“尘闲老师。”
尘闲止住她要出口的话,“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这次在京州得待很久吧?”
“嗯,不会很快离开的。”
见两人聊完,商珏才从厨房过来。
尘闲拿回烟斗,“木是好木,弦是好弦,等我斫完新琴,记得一起过来。”
走出四合院,箜澜还一步三回头,不住地看越过院墙的梧桐枯枝。
生怕她不看路跌跤,商珏留意着她脚下,“你现在人就在京州,随时都可以过来。”
箜澜终于收回目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