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那栋法国人修的建筑里,正好赶上早上八点,照例和那个女佣打了招呼,收走了耍小聪明用的MP3,把早餐全扫空了。
接下来就是回了一开始当做落脚点的房间,没问现在是不是可以不用防备那些规则了,黑眼镜厚着脸皮也钻了进来,她没有赶人。
洗漱,睡了一觉,最终是手机设定的铃声叫醒了他,张海盈正散着头发坐在桌子面前看什么东西,那是一本蓝色皮面的旧笔记本,很老的款式,内页也有点散了,但似乎写满了字。
送他们进来的那个车夫对两个人居然全须全尾地站在门口大感诧异。
黑眼镜就笑:“怎么的,你本来准备来给我们收尸的吗?”
他黝黑的面庞憋出了红色,慌慌张张地用带着奇怪口音的汉语解释不是这样的,黑眼镜单手把行李丢进车里,走过去勾住他的脖子,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只是个玩笑。
黄昏时分,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鸣叫,很吵,黑眼镜打趣着那个车夫,虽然他并没有多喜欢人群,但也算是有点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点人气,没人会在走过一段孤独危险的道路之后对这个无动于衷的。
马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外面的太阳落了下去,灯光和驱逐野兽用的火把代替了自然光源,张海盈放下了帘子,她很久没睡了,今天一天也只睡了两个小时,其实非常疲惫。
“你想知道我们走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吗?”她突然问。
黑眼镜正盯着地上一处裂缝发呆,他听到搭话,转过来说:“你愿意讲的话,就讲讲吧。”
她大概地把过程说了一遍,那也是一次献祭,那个张家人把自己当做祭品送给了那个邪神,他一路念诵着不知名的经文,和那个邪神沟通,最后自己砍下了左手,请她带回去给族长,和其他人一起送回张家古楼去。这其中的神秘学相关其实非常不清晰,也有可能是他刻意隐瞒,不愿意让他们知道太多东西,他们只是被告知,这里的问题结束了,接下来就轮到其他地方了。
“还有吗?”
“聊了点家常,我想久别重逢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没有问他们具体说了什么,那应该就是他没必要去涉足的地方了。
张海盈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回北京之后我会给你支付尾款,扣你钱的事情就不必了。”
“那可真是感谢啊,东家。”他干巴巴地说,随即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接下来你要去越南找那个面具吗?你说那个时间是十月,中间还有好几个月呢,你准备干点什么,你去找张起灵不会准备在他那里住一阵子吧?”
他没有得到回答,身边的人呼吸已经放缓了,她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黑眼镜不爽地啧了一声,把人的脑袋掰过来放自己肩膀上,让她舒服点睡了。人跑不了,那些疑问都留在后面再问吧。
——后记——
回北京之后,他们见了解雨臣,大概把事情和他说了一遍,最后他也问了张海盈类似的问题,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你要休息个一周时间再去福建吗?你也不急着这一会儿吧?你带出来那些东西没法过安检,我会给你安排车子的。”
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鉴于她并不常驻北京,暂时没有合适的落脚点,解家虽然有她住过的房间,但解家最近也不太平,人多眼杂,她再回去也不合适,想来想去,黑眼镜邀请她去自己住的四合院蹲几天,她也就同意了。
她很喜欢池子里那几尾金鱼,经常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就坐在那里发呆放空,什么都不做,要不就是捉摸那个蓝色的笔记本,翻来覆去的看,她烧饭其实很好吃,但可能是为了节省体力,卖相实在有点潦草,由着她烧了两天之后,黑眼镜就委婉地建议她不要下厨了,他不想再忍受没有剪掉鱼鳍的红烧鱼了,人可以不太讲究,但不能太不讲究。
她似乎没接收到他话里的暗示,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偶尔他们也会心平气和地聊聊天,聊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天气,院子里的杂草,种在窗下的一从辣椒,或者外面早点铺子的豆浆水加太多了。
在这种诡异的平静氛围下过了六天,第七天,解雨臣说准备的车弄好了,如果可以,会安排她第二天出发去福建,那些东西走物流当然可以,但未免有点对先人不太礼貌了,她还是想自己带过去。
第七天,她消失了一个早上,中午过了饭点才回来,背着一个大包,黑眼镜抱着手坐在桌子面前,桌子上是已经凉掉的菜,表情很臭,意思是你人上哪儿去了,喊你回来吃饭也不应,菜都凉了。
她打开那个背包,人非常无辜,她指了指里面捆好的纸币:“你的尾款。”
和一开始说好的一分不少。
第八天,解雨臣安排的车到了,张海盈把要带的东西都放进了后备箱,后备箱有冷藏设备,能确保路上不会腐烂。
装好东西,她用手机地图看了一眼路线,从北京开过去得将近两千公里,有得她开的,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哈喽?”驾驶座上已经有人了,那人咧着一嘴白牙冲她笑:“白吃白住这么多天,不打声招呼就跑了?”
“你要是能翻一翻你的桌垫,就能发现那下面有一笔钱,就当是这几天的食宿费了。”她心平气和的说。
“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福建。”
“然后呢?”
“等族长把他们待会去落葬之后,我会去一趟越南。”
“你和他一起吗?”
她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快,但她还是耐心解释了:“不,我一个人去。”
“那带上我吧,那个面具当年是我亲自放进去的。”
她终于叹了口气,说:“你身价太高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钱再雇你了。”
“不要钱,不要钱!”黑眼镜扒住了方向盘以防自己被拖下来,“我自费,你带上我吧,我很有用的,就当我自费拜访朋友故地重游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有点无奈了。
他又稳稳地坐回了驾驶座上:“不想干什么,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和你们族长关系也很不错,我和他另外两个朋友关系也不错,我去拜访一下他们,至于那个面具,我也有我自己的疑问,这个和你没有关系。”
她看上去并不太相信。
“要是又由着你一个人到处溜达,好像有点太可怜了。”
“你在怜悯我?”
他笑得很有深意:“你就当——我也是在怜悯我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