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幽怨,秦知白宁愿自己没听见。
因为放不下心。因为有个在意的人难受着在这里。
答案很多,但他第一反应选了最不真诚的那个,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
“刚好在附近,你都打来了自然会帮忙。”
“顺便回来看我女儿。”他还记着这茬。
领口是半敞的状态,温岭没带眼镜。秦知白见他勉强抬起头来,轻飘飘瞥了自己一眼:“不会好好说话就不要讲。”
秦知白噤声了。
缓过这一阵,温岭很自然地接过他带来的药,没有和他客气。
像是将他当作免费的送货上门机器。
秦知白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也不是第一回了,他可以是全自动晾衣架、智能快递配送车,也可以是服务时间灵活的司机。同时他还心甘情愿,于是没有损坏的几率。
温岭说:“猫在楼上,沙发边,空调下,或者哪个角落里。”
“喊两声就出来了,它应该还记得你。”
“你走时记得关门。”
他像还有什么要交代,秦知白看不下去了:“少说点话吧。”
“疼起来走不动路,是不是还要我抱你进去?”
“……现在抱也可以。”秦知白补充。
呵。温岭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起了身去倒水。手哆哆嗦嗦去够水壶,还没碰上把手,下一个瞬间手就被制住,他不得不放弃。
秦知白径直接过水壶,轰他回床上躺着,威胁他再强撑就真上手扛回卧室里。
习惯会传染,也许特性也是,在这个夜晚,温岭变得和他一样幼稚了。
他倒了水过去,犹豫着问了一句用不用帮忙揉,虽然实际上是零经验经验,温岭没搭理。
秦知白自己夹紧尾巴从卧室里出来,才感觉呼吸的压力小了些。
别扭充斥着每一寸空气,他没办法在卧室里待下去。
他想,好像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来将所有矛盾理清。
嘴硬归嘴硬,他也不想就这样懦弱地逃离。
从某种程度上讲,温岭和他惊人地一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后者成分相同,区别在于温岭富有菜场气息,他是速冻产品,和尸块一样邦邦硬。
……
半小时过去,秦知白坐得累了,在屋里转了几圈,又重新回到主卧门前。
“我走了?”他将门缝开得大了些,试探着问了声,温岭没应。
他放不下心,还是走近了去看,床上是蜷成一团的黑影。
秦知白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该死之处了。都说胃是情绪器官,他却上赶着来刺-激温岭。
他如何冷漠,进来没有嘘寒问暖,不过将人扶起来,烧了水试了温度灌满保温杯,盯着人把药吞下去。
没有了。他不能替温岭痛,也讲不出那些肉麻的关切话语。
爱人这条路那样长,他的首要任务是学会关心和回应。感受他已经会了,剩下的要靠自学,温岭也教不了他,没有现成的要领。
最麻烦的是他摸不清温岭的态度,也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道歉都变得无力。
“……”
对不起。伪装都被卸下,他半跪下来,对着床上的人道歉,声音颤-抖,说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我出现在你身边。
顽石怎么配和璞玉放在一起。
他求温岭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转念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
明明知道最容易被看破,却偏偏忍不住要靠得更近。
……
情绪平定下来,秦知白计划着在客厅沙发上凑合过一-夜,天明就走,起身时口袋里忽然掉出团阴影。
他捡起来看,是个红布缝的锦囊。同事硬塞给他的。
前一阵部门团建,挑了市郊的风景区。景区里有座祈福用的庙,进门可以求符,符纸就装在这锦囊里。
秦知白不信这些,但周边人人都领了,他拗不过,还是收下了。
导游在介绍符纸的效用,他走了神,只听到最后几句,大概讲能护佑平安带来好运。
鬼使神差地,他重新从口袋里将锦囊拿出来,压-在桌上的鹤形摆件下。位置不容易发觉,但其实离得很近。
近得只要温岭在桌前坐下就触-手可及。
铜鹤最底下的凹槽形成得恰到好处,锦囊卡进去,就算整个摆件提起来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秦知白是这样打算的,等温岭发现,大概要到许久之后屋里摆设更新换代的时候了,或者它根本没来得及被发现就连同摆件一起被丢进垃圾桶内。
但他失算了。温岭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卧室彻底整理一次,这小物件甚至没能在桌上待够半周时间就被发现了。
-
温岭是在周末大扫除是发现摆件底下凭空多出来的东西的。
他提到眼前端详,是锦囊一样的小物件,打开来里头还有张符纸,整面都是朱砂的印记。
……桃花符。锦囊上印章还是落的城郊香火极旺的大庙,他曾听说那座庙求桃花姻缘一类的最灵。
有那么一秒种,他只感觉到深深的无语。
排除入室盗窃和其他可能,这玩意就是那晚秦知白留下的。而他百分百肯定,秦知白根本没看过布袋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这算什么标记。
他长出一口气,将符纸塞回锦囊里,另找了个盒子收纳,然后开始看周中哪天有空闲时间。
其实他可以多等一段时间,也不介意就这么耗下去。
……但是,算了。他狠不下心。
想见就见,没必要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