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我的生活和你隔着的,可不止是地理上的距离。”
温岭永远忘不掉他说这话时的模样。
那是怎样一种神情,分明也是渴求温暖、渴求被靠近的,却偏要装出一副冷眼旁观样,偏要嘴硬,就好像默认了自己会被抛弃。
所以他说:“我听见了。”
然后去拍对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更像是在安抚:“你自己说的,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
小猫还在需要定时投喂的阶段,谨慎起见,温岭还是在出门前将猫托给了门口宠物店的老板照顾。
温岭和他相熟,说好了晚上再来带走,老板轻松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秦知白这个蹭车开的依旧占了驾驶座的位置。他按记忆里户口簿上的曾住址开了导航,路途不算远,走高速会更快些,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其实他不记得那里还留有些什么,突然决定回去更多是冲动使然。等真接近目的地,反倒有恍若隔世之感。
“到了。”秦知白停了车,对着导航软件上的地图看,去点导航结束,“应该就是这里。”
车停在巷外,对角处店铺的老板娘就在门外侍弄花草,看见他们下了车往巷子里走,眼神奇怪。
温岭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毕竟秦知白像完全没察觉到,只是朝目的地走。
这里的建筑多数是相差不大的格局。近门口处的墙上会钉蓝色的小牌子,最靠外的一栋建筑上写的是某某群巷九号,头一个字折了角看不完全,后一个字倒能看清,是个“回”字。
温岭总觉得这地名熟悉,像在哪里曾听过。他宽慰自己:也许是因为这里隶属经济强县,以前看过相关的研究。
巷子最深处有座筒子楼,外墙表面已经剥落得差不多,露出内里灰色的墙体,显然已有了些年头,秦知白和他一起走到那里,这条巷的最末头。
温岭说不上意不意外:“你以前就住在这里?”
秦知白说:“太久之前的记不得,至少成年的时候在。”
他笑,似乎不在意温岭会怎么想:“很破落吧?和江城毕竟不一样。”
他试图在对方脸上捕捉到任何与害怕或嫌弃沾得上边的存在,但没能见到。温岭脸上更多是好奇与探究。
“……”
防盗门已经失去它原有的效用,秦知白挪走代替它横在门口的废弃摩托车,先进了楼,温岭随即跟上。
这是栋回廊式的建筑。
温岭观察四周:他们现在是在最底部,声控灯已经坏掉,但还不至于到上楼要打手电筒的程度。
整栋楼看起来都没人住,安静得可怕。大红春联烂在底层楼梯拐角处,干支是几年前的序数,其实也模糊得只能看个大概了。
今日是阴天,体感温度本就要低一些,进了楼更是凉飕飕,偶尔吹来一两阵他想象中的阴风。
如果不是正中有一天井供天光洒落,温岭会直接将这栋建筑定义为鬼楼。
光线斜斜落下,他甚至能见到空中飘浮着的灰尘。它们沉默着坠入楼底,用渺小身躯构筑起属于废弃物的坟墓,日复一日,要过相当长的时间才能积起点厚度。
他不作声,心里却想,若入了夜,这里大概是探险博主和灵异博主会喜欢的地方,起个吸引人的标题,再略加剪辑就能爆火。
秦知白将他领到四楼,也是这栋楼的最高一层。
楼梯上来只有一扇入户门,秦知白在门前停下,从身上摸出个小盒子,又从盒子里取出根独立包装的牙线来,对准锁孔径直插了进去。
温岭难掩震惊:“你没有钥匙?”
……哪有人回家不带家门钥匙的?
丢在宿舍,懒得回去找了。秦知白说,反正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他将牙线前后左右试探着转,慢慢找到最合适的那个点,手上添了力道,听见标志性的声响后再去微调把手,里外两扇门就真先后被打开。
牙线还插在门上,秦知白将最里面的木门往内一推,里头封存已久的空气霎时争先恐后往外逃窜,门里门外都是灰尘的味道。
温岭一时被呛住。
喉咙里直泛痒,他没能忍住,压低声音咳了声。
“……你等下再进来。”秦知白回头看他一眼,表情里看不出在意,“太久没回来,屋里不干净。”
他脚上鞋子连脱都不脱,直接踩进屋里,去开窗通风。
温岭没完全听他的,视线跟着他走,落后他几步,先后见到落了无数灰尘的沙发桌椅、生锈的不锈钢防护栏,以及厨房门口留有部分黏贴痕迹的推拉门,心中涌起股诡异的感觉。
——这里太过空荡了,完全不像有人曾在这里长久住过,除去那扇推拉门外没有半点生活气息在。
如果有个家庭曾在这里经营过他们的生活,或者不说家庭,有个人就够了,时间长了地板上多少会有磨损,白墙上也该留有人为因素导致的一点污迹。
但没有。他没走得很近,看不清仅有的家具上或许存在的使用痕迹,却也大概知道那是很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与之恰恰相反,地面光滑,灰尘被蹭掉后算得上崭新,墙壁应该也是重新粉刷过的,白得晃眼。
可既然重新刷过了,一不住人,二不整套一起出租或出售,也不见主人来维护,矛盾二字就差直接用红漆刷在墙上,好警示每一个到访者。
温岭眼睛微眯,指节轻轻敲在门框上,连着几声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