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云无数次想告诉宋思宜事情的真相,裴淮璟并不如她记忆中的那么美好,很多事情都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但是每每看到宋思宜,他都开不了口。
他不知道宋思宜能否承受得住这一切。
他一直以为裴淮璟会就那么‘死去’,不再出现,不会再打扰他们,以最美好的形象离开,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但至少当年,所有人提起他来,更多的都是惋惜,感叹天妒英才,少年早逝。
他明明可以就这么落幕,给所有人一个完美的结局,但他却偏偏要早所有人都要将他遗忘的时候出现。
宋景云知道,他是故意为之。
他享受被人怀念,有人为他痛苦,为他悲伤,但是唯独接受不了被遗忘。
这三年来,他一定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宋思宜因他的死自责煎熬,数次求死,他并不会因此愧疚,反而只会有快感。
他自信即便他死了,宋思宜也依旧对他一往情深,甚至甘愿赴死,只求与他生死与共。
迫使他主动现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一定是霍晏。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霍晏就那么出现了,而且冥冥之中还与宋思宜纠缠不清,看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他一定坐不住了。
宋景云很清楚,这并非代表他有多爱宋思宜,不过是占有欲作祟,他不能容忍一个那么爱他的女人在他‘死后’几年就有了移情别恋的迹象,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他都不允许。
宋思宜盯着宋景云紧缩的眉头,不明白他的心情为何变幻莫测,分明在前一刻,他还是一脸惬意,但自从她说了那句话后,他的脸色立刻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但宋思宜更加不解,如果真是得知了裴淮璟可能还在人世的消息,即便不说激动,但也不该如此苦大仇深。
“你……”
宋景云犹豫再三,还是不知怎么跟宋思宜提这件事。
“什么?”
“算了,没事。”
宋景云不留痕迹地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几个正朝他们这里望过来的下人。
不是生面孔,也是来家里有些日子了,宋景云才后知后觉,原来裴淮璟的手早已伸到了宋家来。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人的行动都时刻被监视着。
想到这些,宋景云有些后怕。
“可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没事。”
“娘说好久没见你了,有话要跟你说,在房里等你,赶紧过去吧。”
“她等很久了吗?”
“是啊,一直在你房里等着呢,谁知道你这么晚才回来。”
“那我先去了。”
宋思宜小跑着朝自己的房间去了,看着宋思宜的背影,宋景云叹了口气。
她的心思太好猜,前几年基本都是郁郁寡欢的状态,如今一反常态,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一边走着一边还哼着小曲,溢于言表的喜悦,很难看不见她的改变。
她因裴淮璟的死而痛苦,如今心里的那块石头放下了,无非两种情况,一是彻底放下裴淮璟,重新开始新生活,另一只则是裴淮璟回来了。
“宋大人,我们公子有请。”
宋思宜刚离开不久,原本在一旁打理花草的仆人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到了宋景云身边。
宋景云打量着面前的人,道:“你来宋家半年多了吧,隐藏得不错,我都没发现。”
“宋大人过奖了,请吧。”
“我若是不去呢?”
他早已厌恶了这一切。
“您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您若是不配合,我很难办,还请您体谅。”
这是自裴淮璟回城之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再次见面,宋景云连起初残留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他以为,凭着他们相识多年,裴淮璟也该念着旧情,放过他们一家人。
但或许是他高估了裴淮璟的底线。
“来尝尝,这茶还不错。”
宋景云站在不远处,许久没有动作,裴淮璟也不急,只是悠闲品茶,看不出一点先前在宋思宜面前所显露出的虚弱。
宋景云终究还是妥协,在裴淮璟对面坐下。
“你为什么要跟她见面?”
“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裴淮璟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我‘死’了那么久,她一直没有忘记过我,常常以泪洗面,甚至还要跟着我去死,我如今出现,让她一解相思之愁,难道不是好事?”
“怎么你反倒还埋怨起我来了?”
宋景云看够了裴淮璟这种虚伪的嘴脸,也厌倦了跟他配合表演:“你直接说吧,到底要什么,要我怎么做。”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你也是一心一意,威胁不到你。”
“我希望,你就算看在这份感情的份上,不要伤害她。”
裴淮璟无辜地说道:“我为什么要伤害她?我也很喜欢她,如果当时没有离开,我们说不定就成亲了,我今日还要叫你一声兄长。”
“我当不起。”
“怎么会当不起,如今我回来了,过去没有做完的事可以继续,看来我们注定要当一家人。”
听到这种话,宋景云没有一点欣慰,只觉得浑身发凉。
“你放过她吧。”
宋思宜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他要跟宋思宜在一切,也绝对是另有所图。
宋景云相信裴淮璟是喜欢宋思宜的,但是裴淮璟这个人都是扭曲的,他的喜欢不会让人幸福,只让人毛骨悚然。
“放心好了,成亲以后,我自会好好对她。”
宋景云当然不会相信,但是与裴淮璟继续争论,也不会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你在宋家安插了多少眼线?”
裴淮璟轻吹了一口杯里茶水,这才慢悠悠地浅尝一口:“香气馥郁,茶汤清亮,鲜而纯净,口齿余香,回味甘甜持久,确实是不错,你不尝尝吗?”
宋景云看了裴淮璟一眼,他似乎真的在专注品茶。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