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静这般神秘,更加勾起了宋思宜的好奇心。
依她推测,阮静所说之事必然与裴家有关,但过去阮静与她和裴淮璟交集很少,对双方的事都知之甚少,那么就是裴家其他人了。
看出阮静的顾虑,宋思宜道:“你放心,今日之事只会有你我二人知道,不会传出去。”
得到宋思宜的保证后,阮静这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凭我的样貌家世,是如何被选中嫁进裴家。起初未见到人时,我想象中庭舟该是孱弱不能自理,除了出身找不出别的长处,所以才会选择我成为他的妻子,毕竟与他家世相当的富家小姐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嫁给一个无能的男人。”
“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发现并不是如此,虽然如传闻中一样体弱多病,但看上去意外地精神不错,只是比其他同龄男子稍显瘦弱,面色苍白,声音有些虚弱,多说几句话就越发沙哑,几乎喘不上气来,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阮静没读过什么书,贫苦出生,家里的男人都是靠卖苦力为生,她平日便靠帮人洗衣做饭赚些银两补贴家用,伺候人的事是做惯了的,所以一见裴庭舟这般,本能地就去了。
一边扶着裴庭舟,一边用自己的手放在裴庭舟嘴边,接着他吐出来的污秽之物。
裴家老爷夫妇见此,自然是更加满意。
待裴庭舟吐过以后,阮静又打来了水,仔细地帮裴庭舟清理干净,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十分有序。
这也不怪阮静,当时她被带进裴家,是冲着裴家给出的高额报酬而来,虽然她也有过疑惑,但一想到裴家的地位,为裴庭舟找个贴身侍女给出这样的价钱倒也不奇怪了。
所以她便很积极地表现自己,希望能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裴庭舟看了她一眼,对站在一旁的裴老爷和裴夫人道:“就是她吗?”
裴夫人连忙道:“还有别的,要是你不满意,我们再继续看。”
裴庭舟有些疲惫,摇了摇头:“算了,就她吧。”
听到这话时,阮静心中窃喜,想着进了裴家,也算是熬出头了,伺候裴庭舟这种少爷,活不多,还有其他人帮她分担,吃穿用度说不定比普通大户家的小姐还要好,那她的月钱就能补贴家里,一家人也能过得好些。
阮静美滋滋地打着小算盘,却被接着发生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得知裴庭舟要娶她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跪在了裴庭舟面前。
“少爷,这话可开不得玩笑,奴婢怎么敢妄想,您这是折煞奴婢了。”
裴庭舟刚喝过药,对旁边伺候的丫鬟道:“出去。”
屋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不是玩笑。”
阮静大惊,她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一直本本分分,爹娘也一直教导她要脚踏实地,虽然过得清贫,但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劳力赚来,也用得踏实。
所以她一直勤勤恳恳地做事,从来不做天上掉馅饼的梦。
此刻裴庭舟的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在快要饿死的人面前摆上了一桌山珍海味,她快要被迷惑得失去理智。
她对裴庭舟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对她来说,情情爱爱这些飘渺的东西都不如一碗面一个馒头实际,但是如果真的能嫁给裴庭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都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阮静低声道:“奴婢不敢。”
“我说了要娶你就是要娶你,我像是拿这种事取乐的人吗?”
裴庭舟确实不是这种人。
因为常年顽疾缠身,他接触最多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药汤,像是被药腌入了味,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药草味道。
日子长了,他偶尔也会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
有几次,阮静照例送药来,刚开口,裴庭舟就大怒一把将桌上的瓶瓶罐罐扫到了地上。
那还是阮静第一次看到裴庭舟发火的样子,他平日总是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但在裴庭舟身边伺候了半个月后,她才意识到她可能并不了解真正的裴庭舟。
裴庭舟提出要娶她时,除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驱使她要立刻答应,同时而来的还有她隐约的担忧。
因为成亲以后意味着她要一辈子待在裴庭舟身边,她所看到的仅仅是裴庭舟的表面,还有很多未知的事情,她真的能够应对吗。
她不知道,可是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活下去,能够吃饱穿暖过得更好比起这些未知的恐惧更实际。
裴庭舟不爱她,她也不爱裴庭舟,这样的关系反而更牢靠。
她不知道裴庭舟为什么娶她,但一定是她有什么是裴庭舟需要而没有的东西,而裴庭舟身上也有她所向往的东西,互惠互利的事情,她好像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她答应了。
她嫁给了裴庭舟。
三年的夫妻生活,其实她过得不错。
她没有把裴庭舟当夫君,只当作自己的雇主,她只需要好好地伺候裴庭舟,让他顺心。
她容貌一般,只算是清秀,成亲以后,裴庭舟很少跟她同房。
她当然知道裴庭舟有别的女人,但是那都不是她该管的事情,她常见到那些女人花枝招展地登堂入室,进了裴庭舟的房间,很久以后,带着满身痕迹走了出来。
以前她从来没仔细看过那些女人,但是最近,她偶然一次撞上了刚从裴庭舟房里出来的女人。
她多看了一眼,却发现了些异常。
女子虽然衣冠整齐,但一直遮遮掩掩,似乎要挡住什么不想被人看见的东西。
可是在她努力遮掩的同时,却意外让阮静看见了小臂上的印记。
好像是被烫过的痕迹,颜色很深,而且还没结痂,看上去不是旧伤,更让阮静觉得触目惊心的是,不止一个,光是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上,她都看到了三四个伤痕。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得来的就是对方的一个白眼。
女人转身离开,阮静还能隐约听见她小声地骂了句死变态。
是在说谁呢,阮静望向了裴庭舟的房间。
回想到这里,阮静脸色越发惨白。
她抬起头,眼中有着深深的恐惧,对着宋思宜道:“直到最近,我好像发现了当时我为什么会被选中嫁给裴庭舟。”
“为什么?”
“我记得当时我被带到裴家之前,我们一群人聚在一起,好像都是裴家派人找来的年轻姑娘,十七八岁,看上去除了年龄之外并没有什么共同点,但是,我想起了一件事。”
“我偷偷问过旁边的姑娘,她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不止一个都告诉我说是有人发了招工要求,说这里钱多事少,只要未婚女子,而且只要十八岁以下,并且一定要六月十八辰时出生的。”
宋思宜不解:“这个时辰有什么特别吗?”
阮静继续道:“我也不明白,但是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看,我觉得我的出生时辰才是我被选中的最重要的原因。”
“最近我觉得越来越虚弱,好像总是没什么精神,但是每日睡得很好,食欲也还正常,我还是担心,就让裴府的大夫帮我看过了,只说我身体康健,一点问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