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边的手和腰间卡着铜盆,铜盆边耷拉着一块布,右手单拿着笔筒,到桌前把笔筒放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要是遭不住便让我来。”
他突然一问,我有点愣住。
没过几秒,他把盆放下时,我咧嘴笑说:“我遭得住,你放心好了。”
绷到第六圈,我系完头的小结,歪头把手伸向定的尾处,再打结。
“念宁哥!!”少年明朗的声音巨大,吓得我手抖了一下!抬头不自觉往外看,念宁放下用湿抹布擦的砚台,把抹布扔进盆里,这时,又听见康平大声叫:“快来开门搬物件,我自个儿不得!”
不晓得啥子康平搬不动,我想起来,但被腿上的重量阻止。而念宁当即起身,一个字没留就出了门。
几秒钟内,我打消出去看的想法。
反正问康平,康平肯定会告诉我。
明显的刺痛让我放弃用手掌拉绳,换成还没破皮的手指绕绳,拉到紧绷。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我隐约听见接连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瞥,看到侧身走进窗框的康平,紧接着窗前移进一大块黑棕。
“这是啥呀?”我一脸疑惑的将眼神定向康平,注意他背光的侧脸嘴抿得紧,“你咋……”还没说完,念宁就以相似的神情走进窗框。
反应过来咋回事,我把腿上的铜板挪着放床上,下床走过去,“你们两个搬这么大的能行吗?”
快要退出窗前的少年侧过头,好像泄了口气,气喘吁吁地看我,“许……许大姐你莫管,我俩得的。”我快走到窗前,听见窗框之外的他说:“……你在屋里等着就得,莫累自个儿。”
看不见脸都能通过声音判断康平呼哧带喘地多累,快走过窗前的念宁似乎渗出薄薄的汗珠,我看他前面和康平般的东西,背面的形状像个化妆桌。
顾不了腿疼,我比他们快地走到门前,伸手把两扇门打开。
“不是说带吃的回来吗?”上半边身体侧倾出去,看康平脚步略慢的背影,渐渐看向嵌在木头里,朝走廊外照射的瞩目镜片,“拿这个干啥?”
他们在我眼前的大小随着距离的减少循序增大,我将上身退回屋里,往后退步时听见康平气喘吁吁地说:“邱夫人和师傅说巧琢堂的两个月前作的乌木妆奁花样好,师傅叫我去瞧瞧……”他快退步到门前,脑袋朝后看,“呼……”身后向门前转,“有便顺道买嘞,给你添置上。”
“说话都费劲,你先别说了。”以我对身体的了解,我拽个绳子都费劲,就不说帮他们了。
退步给他们让路,看他们吭哧吭哧把不到一米的带镜化妆桌搬进没有日晒的房间。
他们俩的喘息都有点急促,贴着脖颈的衣领颜色比本色深了一层,我快走悬空的桌前,心急地左右看他们,赶紧说:“先放下,歇一会儿再搬吧。”
“先放下。”念宁话音落下的同时,离门不远的双脚停止步伐。康平也没再走动,应了一声,喘息声明显,“念宁哥,我放嘞。”
嵌在木框里的圆镜从照到我的下巴,逐渐向下移,落地时最上边大概照我的胸前。
左右传来的呼吸好像得到了释放,康平放开扶着的桌边,朝里走向圆桌,伸手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只茶壶。他一边走,一边壶嘴悬仰起的嘴上,水倒进嘴里猛喝。
“……你慢些。”左边的声音没有平时平稳。和我一起听见声音的他,将手提的茶壶垂下,抹着嘴过来,“肖叔还在外头等嘞,咱搬完”走过桌前,把茶壶递给念宁,“他还要拉别的活。”
“不是”记得巧琢堂是在北上街,比从东街来家里还远,他就中午回来一会儿,还这么折腾,我纳闷地看将空手垂下的他:“你不是还要陪你师傅?别的可以改天再说啊。”
“师傅上了心思,我当然要听。”他轻微后倒,倚身后化妆桌,气息缓和,“邱夫人说得可好,师傅也琢磨,等明儿得闲便给你添些胭脂水粉撒子的。”我酸涩的目光看他朝外看一眼,回过头说:“茂仙楼的糕点还有吃食也买嘞,等等你仔细尝尝,若是不中意哪个,下回再买别的。”
前两天的遭遇更让我觉得他很难得,心里咕噜的热泡滚湿了双眼,我分不清感动和不舍哪个更多,只觉得心里热热的,又不愿意离开那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