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只看了我几秒,接着笑呵呵地垂下目光,站起来冲他说:“我马上去!”
少年隐隐流露的湿润像忍不住,我大概晓得因为啥,可啥也没说,吃下他喂的粥。
侧坐床上的他半条腿压被上,端碗的那条胳膊搭腿上,舀一勺粥,轻轻吹气。
我看着他围住下眼睑的黑眼圈,还有脸上明显的疲惫,好想问他为我奔波多久?
但张开嘴,也只是吃下了温热的粥。
“等吃完,我给你梳头。”他手里的汤匙斜倒碗里,右手轻捏汤匙柄,平缓笑说:“叫张大夫瞧乱糟糟,准要笑。”
过几秒,我点点头,“得。”
好几天没洗的头,没有穿越前会有的油光,他坐我身后侧,用梳子慢慢往下梳,不时在打结的地方停顿。
后面的发丝拂过后颈,我感到小面积的贴近,“明儿我去唱戏贺寿”感觉头发往下顺,划过的声音和他话语一起落下,“你随我坐轿子去得吗?也好舒舒心。”
猛然回想那个禽兽也被邀请祝寿,突然上头的害怕冲淡内心的平静,我抗拒地抓紧被子,快速低下头,“我不要!”胸前压着膝盖,疼痛仿佛让我回到昨天,手捏紧被子往身上盖,“不要……”
“好……”余光看后侧前走的他,“不去!”在我身边停下,手覆盖我脑袋,身体朝我斜,抚我脑袋后侧,“不去,哪里都不去。”
不管我的身体再怎么抖,他的动作都很轻,“莫怕,不会有人伤你。”
他柔和的话语似乎融进我阵阵哭泣,好像压抑着,缓慢地说:“莫怕嘞,莫怕。”
“咔!”地一声,我忽然抖。
前侧的柔软更贴近我,把我乱了的哭声抚平。
“莫怕,是康平。”他和我说完,停顿过后又说:“请张大夫等一等。”
“……得,我马上去。”
很轻的声音过去很久,耳边除了我的颤抖的哭声,再没有别的。
抚摸轻柔得只比羽毛拂过有力一点,好像要抚平我心脏的慌乱跳动。
后脑感到轻缓地上下摸,我细微的抽泣叠入轻轻的哼声。
发闷的耳边逐渐听见轻快的调子,像玻璃球做的铃铛,敲出了轻快、很有少年感的唱调:“小雨儿~落水闹~溪边娃儿耍水叫~嚷得红鱼扇尾翘~戏水娃儿呱呱笑~”
脑袋慢慢从柔软的闷热钻出来,他很快拨开我眼前的乱发。我含水雾的双眼随他浅笑降低的脸下移,发出很空的声音:“啥鱼呀?”
他渐渐和我视线持平,手指压贴近掌心的衣袖,伸向我的脸,眼神好像不解:“撒子?”感觉布料抚近我的面颊,很轻地擦几下,我睁着眼好奇地注视他,“鱼,翘尾巴的鱼。”
感觉脸上的手停下巴附近,面前他的眼光好像稍微停顿,随即上眼皮垂着,双唇弯出轻笑,“你呀~”眼睫带眼皮卷上,他看着我,又擦了擦我的脸,“等张大夫瞧完,我与你说,得吗?”
桃木色的木梳下滑进我眼尾余光,我瞥他白皙的手,关节好像竹子一样弯得清晰,听他仿佛带笑的呼吸,“瞧撒子嘞?”
没有拿木梳的手,感觉手背贴近我脑袋,似乎轻轻捏着我的头发,卡顿一瞬,下面拿木梳的手顺了下去。
“你的手也好看。”
他似乎拨动我脑后的头发。
“你说得,我处处好看。”将我散肩前的头发顺到身后,“那哪里不好看?”
我侧过头看他转向我的脸,“没有不好看。”晃神似的扫向他的眼睛,有些难受地说:“就是,感觉你好累。”
我不舍得他在我身边的安稳,但又躲不掉心里对他的心疼,不忍心他继续累下去。
沉痛的手缓慢抬起,虚虚地接近他好像伤心的眼睛,轻微张开了嘴,“我一个人可以看大夫,你去睡一会儿吧。”
似乎看见他眼里出现隐隐水光,刚想擦去他要滑下来的水珠,他就把手移了上来,将我的手塞进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