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把信送到县里给汪明。”他拿笔的方式和我看到的都不一样,除了三指,还有最底下的两根手指也按在笔上,落笔时不重。
听见脚步,李远也没一直站着,回到小桌后面,坐下拿笔。
我眼光没停留太久,再次低下,看见他纸上已经写了很多字。
「兄見 昨日事勞兄受累待弟處置妥勞心事后弟必登門謝兄兄若得空請來弟處看戲吃酒再瞧瞧可否有中意的人兒若有便贈兄磨閒」
一字一字看下去,觉得他比我写得还要潦草,本来就是不常看的繁体字,现在认得的更没几个。不过幸亏认不出几个,兄啊弟啊的已经够肉麻了。
民国时期的信我那个时候也在网上看过,记得没有这么肉麻呀。
我抖了抖脑袋上的鸡皮疙瘩,才停下,看他向我转过头。
他眼神似乎有些疑问,我呆了几秒,看出了他眼里可能存在的不快,急忙说:“我有话想跟你说,在等你写完。”
手指往里卷,我脖子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他将笔尖从纸上移开,手肘抵在桌面,小臂朝上支着,随后手肘挪了几分,轻微朝我侧了侧身,“说。”
他的神情似乎在观察我,我被看得有点紧张,强迫自己坚定了飘忽的目光,语气略重地用力说:“可以让当官的帮忙做主,那能不能让当官的帮忙要钱?那样就不用让那个女孩抵债了。”
感觉他眼睛没离开我的脸,转瞬我听见一声突兀的冷笑,而他神情也像看到啥好笑的,“单你晓得能报官?夯货。”
“那……”我话音刚出口,眼睛紧接着睁大了很多,震惊地说:“你就想要人!”
他撇开眼,把信纸推到一边,低头翻看一旁的两个账本,用笔勾勾画画。
“做你的活,莫扰我。”
迫于心里的重压,我犹豫到最后还是走开了。回到圆桌边,拿起毛笔继续洗。
把毛笔全洗完,他们还对着账本,偶尔说一两句话,全是之前的话题。
“食馆的事莫丙一人管,此事就算不是他做,他也是盘上一子。”他语气稍显平淡:“二十四他有莫得出去见人?”
我把洗笔的东西往边上推,拉来托盘拿起里面的较厚的浅黄色的纸,像昨天那样折叠。
“莫得。”停顿几秒,李运语气稍缓地说:“莫丙这人瞧上去安分,实不像惹事的。”声音提了几分:“年初还叫我求您,说他有一侄子嘴笨,可有一身力气,与我说和您求个活计,您准了。”防止又被暴打,我没看他表情,几秒后再听到李运:“初九那五人中也有他侄子。”
二十四出的问题,那不是我来的第二天吗?剪刀伸进纸折痕里,我停手在桌上。
肯定是报应,谁让他绑架我的!
他着问道:“他侄子签契了?”
“是。”
“带他来见我。”
剪刀剪开折痕,我听见门声后抬头,房间里只剩我和他。
我偷偷瞟向他,他闭眼靠椅背上,而桌上的空本多了好多字。
我没看多久就低下头,剪了一个合适大小的纸片,拿这张纸片叠放别的纸上顺着轮廓剪。
他为啥让我做扑克?我搞不懂,难不成又为撕了?胳膊的痛感加重,我放下剪刀将胳膊轻轻放平,活动了一下手腕。
“倒茶。”脖子刚刚扭动,他声音就吓得我差点没别过来,眼睛先看向他,见他闭着的眼微微睁开,有一点偏看我。
眼睛都在用力地把脑袋扭了回来,我忍耐地叹了口气,左手撑桌上站起。
视线对准书桌上的茶壶,脚步很慢地走过去,再把茶壶提起,往杯里倒。
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从壶嘴扩散,钻进我的鼻子里,我看泛绿的茶水流进杯里,肚子不自觉咕噜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