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被康平的描述吓到,更是惊讶原来竹山对我还不够可怕,他在康平面前才是个野人!我连连点头:“是啊!”
他大概觉得找到知己,起劲地跟我说那个野人的魔鬼行为,例如:挥棍挥得太轻,竹山就拿来一根比康平人高的棍子头尾绑上石头,直到他能像武将打仗那样苍劲有力才让停下。
“那年我才十三岁,那棍子和石头都可将我压扁,他老人家手执竹条子站边上瞧着,见我不妥就抽打教训……”他身形并茂地站我面前比划,仿佛手里拿着一根隐形的竹条,朝桌上抽过去,神情恐惧地说:“那条子上挂刺,抽身子上再收回去,火辣辣地痛,回家夜里头我整宿噩梦!梦里他老人家手脚全是条子!全伺候我身上嘞!”
这么可怕不做噩梦才怪呢!我几乎下意识地说:“那你咋不让你师傅找别人教你?你师傅不可能让你受委屈啊!”
他转身把挪到一边的凳子拉了回来,放到我对面一屁股坐下去,表情不像刚才那么夸张,有种复杂的低沉:“第一回我讲过,那时我师傅问我,想不想学好,若是想好必要吃苦头。”
“你的意思是,你自个儿选的竹山?”看他神情,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想到他刚才的埋怨,我觉得好玩,含着笑音问他:“那你是后悔了吗?”
他马上摇头:“我不悔!”
小朋友就爱嘴硬,我怀着逗他的想法,点头笑道:“哦~那刚刚埋怨的是谁呢?”
他没有我想象中的窘迫,反倒看上去理直气壮,挺着腰板说:“是我!遭了好大的苦处,怨几句不得吗?”随即语气软了下来:“他老人家也不能怪我。再者说嘞,我也只小怨,等日后他动弹不得,我必会好生伺候,如待师傅那般伺候他。”
看上去不是后悔的嘴硬,我虽然开始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不过想想我前23年好像也有嘴上抱怨,实际心里没这么想的时候。
我大概理解了。
“我晓得了。”我轻松地说:“在意他但还是要抱怨一下才爽。”
“莫得错。”他单手搭在叉开的腿上,随意歪着脑袋,“他老人家也说过,心里头有苦莫要憋心里头,闷久了说不准真攒得满腹怨气,不如当下讲出来,还能痛快些。”
不晓得他说得是谁,感觉像他师傅会说的话。
我这么理解,认同地点了点头:“你师傅说得对,一直憋着肯定会想太多。”说话间,我发现一个问题,问他:“你咋不跟本人说呢?跟我诉苦也能缓解怨气?”
“那不是我师傅跟我讲的。”在我问前,他继续说:“同竹老板抱怨要讲时辰,他虽准我说,可若练之前便说些泄气话,他老人家非要叫我吃更多苦头。”
“想不到你年纪不大,想得还挺多。”我玩笑的语气听起来或很像调侃,说的是心里话。带我吓他师傅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瞻前顾后,诉个苦还要分时间。
“我咋不大嘞?”他皱眉拿开手,掀起下摆,把左腿脚踝抬到右腿膝盖上,再把手落下,捏了被盖上的小腿,上身往前靠,一本正经地说:“我年岁十八,已是能养家的年岁,按理也应当娶妻生子了!”
被他少年气十足的脸上过于正经的神情弄得想笑,我觉得他极强的好胜心结合脸上的表情有点好玩,打算再逗逗他。
“那你咋没娶妻生子?”我笑弯的眼睛越发犀利,语气里笑音渐渐外露:“是你不想呢,还是他觉得你没长大,不能养家?”
可能他没想到我这样说,他正经的神情不知不觉间暴露青涩的回避,平稳的呼吸缓缓加快,眼睛转几圈后落到了我身上。
好像能看出他眼神逐渐淡定,我以为他会有绝妙的语言,没想到最后他张嘴,鄙夷地嘲笑道:“你不也是如此嘛!与我相近的年岁还莫得稳妥的夫家,还讲我嘞!”稍微停顿,他好像取得了胜利,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看我:“你是不想嘞,或是莫人要哇?哈哈……”
不在乎他幼稚的嘲笑,只是这表情真的欠打!
我闭嘴想了几秒,勾起嘴角,顺带挂上虚假的笑容,点了点头,“有道理,我没人要。”尽量隐藏阴暗的想法,眼珠瞟向桌上的纸片,“没人要的我很孤独——”手快地捏起一个,坏笑道:“就让它来陪我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