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我真诚地说。
停滞片刻,他露出一丝没有多深的笑,低头用手去压书的翘边,“我不是我爹,你不必和我客套。”之后抬眼显出些许明朗,“多年的交情了,我听不惯你和我客套。”
一阵恍惚过后,我叹息似的笑了一声。
差点忘了,这是许又的身体。
夜晚的风不是特别凉,可却能让人清醒。
也说不定是我想要清醒。
或许是发觉我的不对劲,他像哄小孩那样跟我说了好多。
都是我没听过的,他们之间的回忆。
南街也有一家开着的酒楼,看着素朴,灯笼通明,进去的人数和祥云园有得比。
在驴车上能隐隐听见五米外的酒楼里传出的笑声,似乎还有乐器演奏很喜庆的音乐。
张宴生的回忆还在继续,我伴着即将跑掉的音乐,听他说他们的过去。
“我回去后被我爹瞧见耳后有一片花瓣,白白叫他骂一回。”虽然说得可怜,但他语调却没有任何不开心,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意思。
“当时不是摘干净了吗?其实也不算大事,一个花瓣而已。”我对他的话没多大兴趣,也就随口回应。
想过转移话题,但我感兴趣的话题又不好问,问了他肯定会觉得奇怪。
“我也记不大清,当时脑壳蛮怪,想不得太多。”
“我看你是中了爱情的毒。”
他们三个去山上,两个人萌芽了爱情的小火苗,而许又就是一个旁观者,难怪她要提前回家,看来是不想做电灯泡。
“胡说!”他垂低脑袋,手掌压在书上,有些别扭地说。
“哈哈。”看他比较扭捏的状态,我不自觉笑出了声。
转头看向面前的时候,王伯母似乎也觉得好笑,跟着低垂眉尾哑笑两声。
也许好坏不是那么容易区分,就像对老婆凶巴巴的王伯父,现在也会让伯母把填肚子的馍分给我一块,拒绝了也不管用。
“那谢谢伯父伯母了。”我左手接过他们的好意,然后转手交给张宴生,“帮我拿一下。”
“莫和我们客套,你年岁小该多吃些。”伯母的话似乎带温暖的善意,让人心里暖乎乎的。她好像突然注意到我身边的人,看王伯父一眼,紧接着又掰一块,递出来说:“小张大夫,吃些。”
张宴生过了一两秒才接下我递给他的那块馍。看见伯母伸过来的手,他愣了一愣,摇头说:“谢伯母,我不饿。”
“客套撒子?”伯母伸过来的手晃了晃,继续热心地说:“长身子该多吃些,要不咋有人相中嘞。”
听到这话,张宴生抓着那块馍的手捏了捏,更加认真地拒绝道:“回家还要吃我娘烧的饭,若吃少我娘要埋怨我的,不能吃您的了。”
“那……”伯母有些犹豫地把手放回腿上,慢点了点头,“成吧。”
把搭在后边的胳膊抬到前面的腿上,伸手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两枚铜板,递给伯母,“伯父拉车也不容易,还给我吃的,挺不好意思的。这个希望伯母收下,不然我不好意思吃。”
两个这么友善的人,我怎么好意思占便宜,他们不收下,我真会不得劲。
“这……”伯母没有接钱的意思,转过头看向她的丈夫。
王伯父也在这时回头,两人对视了几秒,王伯父说:“咋好收小姑娘的钱?小张大夫已付过车钱,够买好些面子,能做好多馍嘞!不收不收!”
看他这么认真地拒绝我,我只能收回两枚铜板,默默点头说:“好吧,谢谢伯父。”
“莫说这!”伯父爽朗笑了两声,牵制着走路的驴,转头面向我,热情地说:“你日后要去外头做工,能使我的车,那便是谢我!”
“好。”我认真地点头,“到时候一定找伯父。”
突然觉得王伯父情商好高,我随口说的话就能被他轻松化解我心里的不舒服。
“给。”张宴生拿着馍的手伸到我眼前,在我接过之后,他靠近我说:“大方哦。”
我斜看过去,眼里带了几分疑惑,不过没有说什么。
那块馍直到东街许家胡同口我都没咬一口,手感太干了,一定吃不下。
我手拿着馍被张宴生抱下车。
大晚上的,怎么看都有点搞笑。
“伯父,伯母,你们回吧,我再送送我妹子。”他站在车板后,抬着头冲拉绳子的伯父喊道。
“不用送。天这么黑了,你不如直接坐车回家去。”
张宴生转眼看了看我,停了停,一本正经地说:“你服的药还在我这里,眼下你不大方便,我同你送完药自个儿回去。”
我差点就忘了!“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