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坐姿先僵了几秒,随后慢慢挺直腰板,垂眼看着眼前的常顺,脸上显出几分自信的笑容,看似大气地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不是小气的。”
他现在的态度和刚才完全不同,感觉像换了个人,虽然看上去还是一样没什么正形,可也不像刚才那样口水乱飞了。
“您大度!”常顺弓着腰走上前,用筷子往那人小碗里夹了点菜,“您先吃着,有吩咐您尽管叫我!”
他说完话并没有走,而是把筷子放到了碗上,笑容满面地站在桌前。
我注意到常顺夹菜的时候那人的吞咽动作,在常顺把菜放到他小碗里的时候,他露出非常明显的渴望眼神,看样子手都像是要抢走常顺当时拿的筷子。
他像是克制着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简单答应了常顺,双眼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菜。
“好嘞,那您慢吃。”常顺又给他鞠一躬,直起腰背朝我走了过来。
他脸上完全没有之前的笑容,反而还多了些乏累的感觉。
“愣着做撒子,快忙活。”他径直从我身边走过,眼里仍旧浑浊。
看得出我不在的时间里,常顺一个人东跑西颠应付客人很累,可他也没有垂头丧气。
只要没有新客人,或没人走,那就总有时间忙着偷闲,最怕的就是休息得正舒服,有人进来了,有人出来了,那就得忙了。
落日黄昏配上川剧戏曲,再合上祥云园里震耳的叫好声,让街上忙碌的人们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随性的自在。
园里的唱声还在继续,而饭馆里的工作即将停止。
“老板每天都走那么早,是有啥重要的事儿吗?”我往地上泼了点水,用扫把狠狠杵地。
看样子这桌的人吃得很不文雅,掉很多菜叶子不说,还踩进地里,感觉都快融为一体了。
“撒子都不是你该问的,做你的活。”常顺边说边和桌子较劲。
我转头看一眼,那桌上像是有呕吐物。
我回过头呕了一声,继续低头戳地,“难道你不好奇吗?老板天天那么早走,而且每一次都那么急,天天都是那样。”
“不晓得的事多嘞,要都好奇,心要躁死。”常顺的声音都跟用了劲似的。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双手握着扫把,胸口顶在上面,抬头说:“我现在就很燥!”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忽然笑出了声:“小丫头。”
我上身往前倾了一点,问他:“你笑啥啊?”
“笑你当不了奴才!”他把装有呕吐物的木桶往我这边挪了点,人也跟着过来,继续擦眼前的这张桌子。
见他连带着木桶离我更近了,我迅速往边上蹦了一下。
有点想不明白他的话,我就躲着木桶又凑了上去,“怎么这么说?”
对奴才的最初概念还是来自于清朝剧,最深的形象还是和珅。
贪婪、阴狠、狡诈,还有很多都是和珅的标签,而且还是个大胖子!
鬼知道当我看到历史上对和珅的描述,我是有多惊讶,影视剧里的大胖子竟然是个美男子,怪不得有那么多人磕到了!
对奴才的定义应该就是清朝皇室的家仆,可常顺所说的似乎和我的定义很不一样,我难免好奇为啥他会说我当不了?
“当奴才嘴要严,主子不说的不能问,那才算得好奴才。”他说话间又换了一桌,拿木桶时抬头看了我一眼:“如若你当了奴才”笑着转过身去,“嘴该被抽烂!”
好不容易把地上的那块东西弄下来,我手拿抹布将地上的菜抓起来,丢进常顺身边的木桶里。
“说得那么清楚”我低头扫着地,随口而出:“像你当过似的。”说完,抬眼看了下门外,转头问他:“常顺哥,你知道张大夫的医馆啥时候关门吗?”
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微微扭转身子,面向我,“应是戌时六刻,咋嘞?”
“没事。”我再次确认一下太阳的方位,对他笑了笑,动下手里的扫把,“干活!”
低下头晃动手里的扫把,扫着地上的垃圾,心里越来越兴奋,我要让脑海里的计划顺利完成,到时候许家嫂子美梦破碎,我还能看一出好戏,想想都美滋滋。
哼,要你重男轻女,看我不制裁你!
“常顺哥明天见啊!”我跟超兴奋地跟常顺的背影挥着手,恨不得蹦起来。
已经看不见常顺的身影,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跑到医馆门前,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大步走了进去。
医馆内,张大夫端坐着,手握一本书,他侧过脸,将那本书放到桌上。
我见没有张宴生的影子,心里有些纳闷,还是跟张大夫点了点头。
“张大夫好。”我说着又往里走了几步,偷偷瞟几眼刚刚可能忽略的地方,依旧没看到张宴生。
“恩,已要入夜,你咋还不回家?”
天还没完全黑透,他这里却点上了蜡烛。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地照着他的脸,让他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起来更加低沉。
“我……我是来找张宴生的。”本来他并不会让我觉得畏惧或者害怕,可做贼总会心虚,我现在就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