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把碗里剩下的粥都喝了,碗也被他放在了桌上。
“对了,你刚才说你妹妹叫小乔,除了这个,她还有别的特征吗?比如说眼睛特别大什么的。”
“我妹子姓方名乔。她的眸子比我圆些,眼珠子乌黑明亮,耳朵元宝似的,肩头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他转头看向桌上的栗子糕,唇角浅浅上扬,“她最喜吕婆婆做的栗子糕,每日都哭闹着讨。”笑说:“这栗子糕便是依同吕婆婆儿子买来法子做的。也不晓得有几分相似,我尝倒无不同。”
视线随着他移动,我看到的只是一盘被我吃到没剩下几块的栗子糕。
视线重回到他的脸上,他的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像是描了细细的眼线,又跟眼线不同,眼线是不会描进眼白里的。
他的眼神带着柔软地的笑,像极了先前他看我的眼神,又有几分不一样。
他这样的眼神,让我感觉闷闷的。
以前看虐文虐剧的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他垂着的双眼抬了起来,继续跟我说着关于他妹妹的事。
“买小乔的人家姓周,我娘说他们买小乔是为陪他们一岁的儿子耍,年岁大了便娶了小乔,也省了娶老婆的麻烦。
我那时打听到,他们儿子身弱多病,比女儿家都娇。小乔到他家后,他们请了些人,设了几桌,由头是儿子娶亲。”他一声叹息,“若那娃儿活着,我妹子的日子不难过,福星的名头足矣叫她在那家让安度日。……只怪那娃儿福气不够。”
他的意思像是如果找到了他妹妹,他也会把妹妹留在那儿。
那找她干嘛?自我感动吗?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我观察着他的神情,问他:“假如你那时候找到了你妹,你还会让你妹留在周家吗?”
他默默点头。
没等我开口,他的话就钻进了我的耳朵。
“那时想着求那户人家好生待小乔,等一两年我赚够了银子,定会全数退还,再接小乔回家。”他除了眼里的泛红,其它一切如常,也听不出太多情绪。
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如果再说下去,我这么乐天的人都会受不了。
“啪!”我猛地拍了下桌子,顺势撑桌使劲站了起来,略夸张地叫道:“等等!”
我见他似乎没被我吓到,就是眉头收得有点紧。
快步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妹离家的时候才两岁,还说我像你妹的性格。”我咬牙切齿地问:“你确定你不是在贬我?”
这不止是在分散他注意力,我也真想知道他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没到两秒,我就听到了他清朗悦耳的笑声。
“哈哈哈……”他笑道:“咋会?再说,我愈发觉着我说得无错。若不是镇子每户人家我全问过,说不准便错将你认成我妹子。”接着,盯了我几秒,有些遗憾地说:“不能,还是小乔的眸子要圆些。”
这可能是他最失败的一次表演!不,他根本没在演!
“哼!!”我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瞟到桌上的碗,我拿走碗,放回食盒里,都放进去之后盖上盖子,提起就往门口走。
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脚步声,我大幅度地转过身去,胳膊也跟着甩动,连带着食盒。
听到了食盒里餐具碰撞的声音,心里虽然有些慌,但我还是装作淡定地看着他。
“你跟我干啥?”
他笑道:“冤。我要去赏戏,可不是跟你。”垂眼看了一下食盒,“它贵的,你轻些折腾。”
在他说话的同时,我感觉拿着的食盒重感倍增。我咬牙对他说:“我谢谢你啊。”
我看到他憋笑了!
“不必客套。”他话语间还带着愈显的笑音。
我没理他,转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这一次我转身的动作慢了好多,食盒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拽开了门,看到康平站在墙边,我没有理他,转身径直走去。
过道很安静,显得身后两人的对话听起来格外清楚。
“师傅,你笑撒子嘞?”
“师傅,你摇撒子?”
“师傅,你可算不笑嘞。方才是在笑撒子哇?”
“莫得。你瞧明了?”
“啊!我定能比他们镇得住!”
“呵,成,明儿个便叫你上台,若唱砸了……那些个小人——”
“别啊——我镇不住!还需得师傅您教几年!”
在康平的吵闹声中,我走出长长的过道,到戏台外围,看到明亮的戏台中央站着一个画着脸谱的人。
虽然台上的人画着脸谱,我却还是感觉这个人有点眼熟。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不远处停下了来。
“他是谁呀?”我问。
身后的人走到了我身侧,说:“桂云阁老板,竹山。”
“是他啊。”
我说今天为啥没看到他,原来是跑台上兼职了。
“你认得他?”
在我正准备回话的时候,竹山用长长的披风遮在了脸上,在侧头的瞬间对上了我的视线。
他将披风落下,脸上瞬间变了个颜色和表情。
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握紧了食盒把手,我转身就要走。
“你咋嘞?”他跟了过来,“站下。”
“干嘛?”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若是食具有损,你便推给康平。”他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在吵闹的环境下也听得很清楚。“还有,你应当同我说你的姓氏,我也不好一直唤你小姑娘。”
“说名字不行吗?”
“成。”
“……我姓许。”说完我就憋着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