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冯桃拿了封信到食肆来,盛时云跟秦二姐正在厨房炒菜,冯桃就请花英把赵大顺的信念给自己听。
后来听花英说,信里说再过半个月不到,赵大顺就要返航了,带了不少珍奇玩意,冯阿姐都是笑着把信贴在心口上、含着眼泪走的。
秦二姐和盛时云相视一笑,还夸叹了一句,果然亲人回家是喜事。
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穆遂安就要回京城了。
进家门,盛时云腰疼腿疼,先踢掉鞋子,连衣服也是囫囵一脱,闭着眼睛往床上扑。昏昏沉沉中,她还能听到小狗爪子在地上“哒哒哒 ”地由远及近传来,又由近及远跑开。
随后,便听到穆遂安“嘘”了一声,手掌似乎拍了拍小狗头。福团终于安静了,盛时云也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
院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福团在鸡窝里打滚。古代没有表,盛时云不知自己一觉睡到了几点,撑着胳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以为穆遂安睡了。
盛时云肚子一阵咕噜的饥饿感,她把床头搭着的薄衫披在身上,推门出去想要找点吃的。
木门闪出一道缝,一股三鲜汤的香气钻入盛时云的鼻子里。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先睁大了。
穆遂安正守在锅台旁边,仔细地研究着放盐的多少。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见她出来又收回了目光:“醒了?我问的冯大姐,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喝。”
盛时云头发还是蓬的,裹裹衣衫,探了头过去,瞧着他拿勺的手,指挥着:“再抖一抖,嗯,这些就够了。”
穆遂安按照她的说法,把盐洒进汤里。因为柳恒家的虾格外新鲜,整锅的三鲜汤都浮着一层虾油,伴随着蘑菇的鲜味,热气腾腾。
“柳恒给的东西我只用了一少半,怕做得不好吃。蒸锅里有糖包,你吃一个先垫一垫。”
他口中解释着,不停地搅拌着锅里的汤水,目光却一刻也没停留在盛时云身上。
盛时云睡饱了,精神好了,手里捧着软腾腾的红糖包,只差喝一口热乎的。她也不急,靠在灶台旁边,时不时瞟一眼穆遂安的表情,在他发现的前一刻收回视线,专注啃包子。
然而,直到灶台地下的火都要灭了。盛时云还是没等到穆遂安开口。
穆遂安找了一只大碗,大部分虾和蘑菇与汤一同盛进去,让盛时云先端去桌上吃。
自己等了许久的三鲜汤,终于捧在手里的时候,盛时云本来应当高高兴兴大喝一口,只是她似乎吃了太多糖包子,胃里现在倒是堵得慌。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从来不是别扭的性格,向来有话直说。盛时云转身把碗放在桌上,忍不住回头看他。
穆遂安背对着她,没说话。
“欸,你今天情绪一直不……”盛时云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硬了点,想上去说说软话,迈了两步,脚尖忽然踢到一个什么东西。
是个蜡烛燃尽的灯台,骨碌碌滚去了角落里。
抬头一瞧,她心觉不对,冲上去几步拨开穆遂安的肩膀,果不其然,这人脸上水淋淋的,连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眼眶通红。
“哭什么,穆遂安,你多大人了?”盛时云也不嫌弃,捏着袖子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她其实大半能猜到穆遂安在难过什么,用开玩笑的口吻哄道,“堂堂北郡侯,因为要去京城上班,就哭鼻子?”
穆遂安手里还端着几个圆鼓鼓的糖包,低声道:“什么叫上班?”
盛时云承认自己确实被穆遂安这副表情吸引了视线,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现代的那些小姐妹都爱在视频软件上看男人哭鼻子。
绝景啊绝景……
“就是上朝赚钱。”她尽量用穆遂安能理解的词语草草形容,她有些无奈,“等你处理完那些事,你还能回来看我啊。莫非是怕我不给你工钱?”
穆遂安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我说要走你都不伤心的。”穆遂安眼神一黯,连带着眉眼间风和日暖的韵味都冷清了几般。他抬头,眼眶里面的一滴眼泪落在脸颊上,“你是不是很盼我走?”
只有几面之缘的赵大顺返航,她都能短吁一声什么亲人归来实属不易。怎么自己走了就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穆遂安越想心里越打结,眉头浅蹙,嘴唇也抿起,表情惨兮兮的。若非盛时云亲眼所见,断断想象不出杀伐果断的北郡侯,与眼前这只可怜小狗有什么联系。
“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