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就别去了。”盛时云把窄房的门敞开,盯着他躺下去,回身去把灶火重新生起来,她叹道,“瞧着你也挺精壮的,怎么就虚成这样呢……”
躺在芦苇丛里的时候,她以为他连人气都没了,怎么能落到这么惨的境地。
一个念头闪过,盛时云脑袋像是突然上了弦,她把锅盖扣好,靠着窄房的门框,琢磨了半天,把自己先前看过的电视剧剧情全都想到了:“你受伤是因为被人追杀吗?”
她倏然转身,扶着门框杏眸圆睁,目光干干净净:“不会牵连到我吧?”
本来因为方才一事,穆遂安戒心未消,将盛时云身份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差在谢家探子和北胡奸细中间找个定论。结果盯着她的眼睛,那种被羽毛轻扫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口——什么都不愿多想了。
穆遂安挪开视线,声音发哑:“不会。”
窄房里面没有窗口,只有从木门闪出的一小道缝隙中透出灯光,橙色的火苗抖动着,能看到盛时云在外面来来回回走着的影子。
心神不定,小腿重新连接的地方疼得发紧。穆遂安困顿地靠在墙上,他瞧着地上投射的光,眸色漆黑,噙着的似懊恼似不解。情绪来得太快,饶是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第二日,任凭穆遂安如何保证自己已经没事了,盛时云依旧没容许他出门,把脏兮兮的福团扔到窄房门口,忍俊不禁:“没事干的话,就给福团洗个澡,昨天忙着干活没注意,它自己滚泥坑里了。”
她到底自己拽着推车走了,底下放薯条的桶旁又放了一盆昨天切好的菜丝。今日上街,不仅要卖狼牙土豆和冬瓜糖,还要多加一个卷凉皮。
刚把推车摆到位置上,莫秀娘就来了。她手里拎着一沓做好的凉皮,搁到推车的案子上:“你看看,这种薄厚能行不?”
“可以啊,不愧是凉皮大师,手就是巧。”凉皮泛着米色,盛时云洗过手把凉皮抻了抻,劲道光滑,确实是她需要的。
“昨日你教完我,我回家又试了两张才整出来的。”莫秀娘眯着眼睛,语气夸张,“你可不知道我家里面人吃完了怎么夸的,我婆婆那么刁钻的人,一连说了好几次,叫我把你招到我家来吃饭。咦?你家帮工今天没来。”
“可以啊,讨老太太开心呗。”盛时云把菜盆和辣酱都摆上来,朝着凉皮比划了一下,“他病了,我让他歇着点。这些多少钱?”
“十二文。那就等过两天,穆公子也病好了,再找个日子一块吃。”莫秀娘钱也拿了,话也带到了,高高兴兴地回去自家位置上蒸发糕。
盛时云先把铁板烧热,不急着放薯条。在案板左边新开了一方位置,铺上凉皮,把熬好的辣酱刷上去。辣酱是用两种辣椒粉炒的,一种提味一种上色,里面加上蒜蓉和白芝麻,色泽红亮,入口辣味不多,更多的是香,直叫人流连忘返。
把菜丝、面筋、花生米全都摆上去,先封两边再卷中间。凉皮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的豆芽和黄瓜,绿的白的红的,一个个摞在案上,实在喜人。
三仙街四通八达,往来的行人一直不少。早上就有很多熟客路过,常常乐意买份狼牙土豆做早饭吃。有云家的招牌,新吃食并不愁卖,莫秀娘前脚回去,后脚盛时云的推车旁就站了个人。
盛时云认得他,是之前给她掰了块海菜干的干货店的周老板。周源瞧着四十出头,也是刚要往自家店里去,老远就看到盛时云跟莫秀娘扎在一起唠嗑,再往旁边一瞅,推车上面又多了点新鲜玩意。
“盛小娘子又做了啥子好吃的,给我包一个。”他对盛时云的手艺绝对信任,还没问价,就已经从钱袋里往外掏铜板。
“卷凉皮,五文钱一个。您稍等,我给您新卷一个。”
盛时云卷得皮薄馅大,个个胀鼓鼓的,男人吃了都能七分饱。价格不贵,买一个还能尝到不同的菜,看着就觉得实惠。
“再包三文钱的糖。你这的东西都不用张嘴问,必须好吃。”他不转眼珠地看着盛时云卷完,口水都要淌下来,接过来急忙咬了一大口,满足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能吃到这等美食,成仙他都得犹豫犹豫。
“周老板可把我夸出花来了。九块吃得了吗,再过两天天儿热了就放不住了。”盛时云有个单独夹糖的夹子,见周源点头,她把糖递过去,“您拿好。”
“我家人多,小孩也爱吃,老人也爱吃。”周源嚼着凉皮,嘴边还沾着辣酱,不拘小节地随手一擦,也不着急回去把店面先打开,站着闲唠道,“一说天儿热我可想起来了,再几天就端午了,你家不出点啥吃的?”
“粽子呗。周老板要能给我点海蛎干,我包几个肉粽,让咱们三仙街的都来吃。”盛时云套上围裙,拿湿布把推车擦了半天,斜睨他一眼打趣道。
“那咋不行呢,海蛎干才几个铜板。”周源好说话得很,卷凉皮吃得他美滋滋的,呵呵笑着,“你得早作准备,今年端午也挺热闹。咱们青州地方小,划不开龙舟,但是有游船,人一准少不了。”
“我走了,你赶紧寻思寻思啊,盛小娘子。要能再做点新奇的,我海蛎干随你拿。”
盛时云“嗯”了一声,悠悠把袖子挽起来,脑子里的想法渐渐成了型。
过节嘛,要做就做点好看又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