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燕堇回话,许进继续自言自语,“再一个,你的消费水平太高,偏离大众,这也有问题。”
接着,列举出燕堇的服装价格、出行车辆品牌,乃至她名下住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燕堇启唇辩白,“我的家庭情况做过报备,所有收入都是合法的,每年的《财产申报》也按台里要求填报,这些是查得到的。”
“太傲了!燕堇,你完全没有站在大众的角度思考问题,你作为一名总台主持人,既不是地方台,也不是小明星。必须担负起什么责任,我认为你应该很清楚。你仔细想想,该怎么认错,怎么挽回大众形象,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燕堇被指责地哑口无言。
见许进一行人起身,也跟着起身,却被所有人包围。
一个个用着古怪和狠辣的眼神看燕堇,不,他们更像在看一名罪犯。
燕堇语气露怯,“我不懂您这是要干嘛?”
“你好好在这里想想,和照片里的女人是什么关系,涉及了什么利益关系,我们再做沟通。”
结果就是,直接扣她留在留置室。
这里设施简单,没有任何娱乐,也不让带手机。
别说保镖,连她的包都不让拿进来。
时间到底了过了多久?她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台里送来的快餐早就冷掉。
燕堇站得有些累,可她不想坐着,这个小窗好像是唯一通向自由的方向。心情很烦躁,应该在进来前把温华熙给她装的紫薯米糕吃了。
她没进过拘留所或监狱,之前探望朱澎也是隔着玻璃,见不到里面具体情况。
但现在可以和别人说,留置室和坐牢无异。
一开始还想着写写画画打发时间,发现没笔后,只能发呆。
不知怎么,就想起温华熙多年前被劫持失联的四个小时,生死一线的时刻,那人在想什么呢?分明燕堇不该在此刻感同身受,这里很安全,却安全得没有一丝空气允许她大口喘息,好像快被纯白而寂静无声的世界剥夺活着的氧气。
她的肺被集体文化裹挟,她一边试图理解对方,一边被高高挂起。
承认自己就是女同性恋,然后呢?把她开掉吗?
不可能吧,《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处分暂行规定》里压根没有这一项处罚。
她是有编制的主持人,除非她主动离职、违法违纪,不然无法被开除。
所以是要警告、记过还是??内部通报批评,严重到停职换岗吗?
如果真换岗,是主持其他节目,还是要她转幕后呢?
现在看,她的理想竟然是这么脆弱。
明明已是央视年轻主持里的翘楚,仍不过人轻言微。纵使她这种情况,不该进行留置措施,可现在人就在留置室。像个彻头彻尾的阶下囚,做不了任何事。
过往二十八年的人生,何曾落魄成这样?
呵,真栽进来了。
燕堇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上这双高跟鞋,主持人的体面在此刻很可笑。
完美的妆容、服饰,连站姿、体态都如同标准,一斤一两都极为苛刻,十年如一日,然而,这样的意义在哪儿呢?
她的思绪越发混乱,情绪过于糟糕,索性踢掉鞋子,打起赤脚。
脚底的微凉刺激她的神经,反而能更清醒。
两小时前的江平市,温华熙回到海东电视台时,接近八点。
她没胃口吃饭,回来就拉着刘韶和俞锦秀谈话。
刘韶任务完成得很好,小小离间计,就让他们两人互相指认,最后,俞锦秀承认了一切。
“小施说,是你泄露的。”温华熙开门见山。
俞锦秀眉头微蹙,蠕动嘴唇半天,还是点头“嗯”一声。
“为什么?具体怎么一回事?对方目的是什么?”语气不带任何情绪的,可温华熙眼里的失望明显。
俞锦秀错开眼神,攥衣服下摆的手紧了又紧,“就是被打了威胁电话,加上,他们和观林是同乡会的,劝我识相,不然就报复观林的家人。我没办法,就讲了记者团队的信息和保镖情况。还让我在合适时间,劝你放弃对顺腾工业园区的调查。”
“包括我的车牌号?”
俞锦秀点头,“对方要查也很容易。”
意思是,即使她不说,温华熙的个人资料随便调取就能拿到。
“你撒谎。《问政》创办时,你就跟着我跑一线调查,威胁电话对于你而言,不算什么。”
俞锦秀低下头,不想面对。
温华熙看向刘韶,只见对方无奈摊手。
她叹气,“锦秀,你宁愿调岗离开《问政》,在档案里背上这一笔,都要为别人遮掩吗?”
得不到对方明显反应,只能加大剂量,“是收了什么钱吗?”
“没有!”俞锦秀忽然变得激动,“原则性的问题,决不可能收的。”
在《问政》收受贿赂,等于职业生涯的自杀。
温华熙盯着她,“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聪明、勇敢的人。”
好半天俞锦秀都不回话,温华熙又补了一句,“你还记得当初栏目成立时,你说过的话吗?”
那些为民请命的豪言壮志,极其讽刺。
俞锦秀攥衣服的手松开,抬头与温华熙对视,“如果我们遇到危险,安全组的保镖真的能保护得了我们?!最后,还不是得我们去面对,你坚持要做这种百分百得罪大领导的调查,有考虑过我们这群普通人吗?”
温华熙怔住,没法第一时间反驳,脑子只有一根血淋淋的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