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无生?世界上真的有这个地方?”
天书阁内,谢知明合扇拍案,饶有兴味地朝台下那名衣衫褴褛之人看去。
那人将手捧的铜镜展示在他面前,夸夸其谈道:“谢楼主,我手中这宝物名为‘鬼镜’,可显凡世所不能见之物,亦可驱策游荡世间的凡人魂魄。”
“哦?”谢知明稍稍倾身,仔细打量着他手里破了角的铜镜。
他这么一看,那人又立刻将铜镜塞回了怀里,像是怕被抢了似的,忙点头哈腰道:“谢楼主威名在外,小的怎敢有所欺瞒?那些兜售假情报之人,哪一个不是死状凄惨?您放心便是,我的情报绝对真实,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就是不知……您开价如何?”
彼时,流萤亦非多年后那副傀儡躯壳,而是个神魂俱在,天资过人的仙道奇才,是个有几分倨傲的,行事乖张的,活生生的俏丽小姑娘。
她眸光微动,凑到谢知明耳畔,勾唇低语道:“少爷,那镜子半分灵力也无,就是个破铜烂铁,至于他说的那什么‘无生境’,也不过是坊间流传的话本子里编的故事罢了!这穷酸货还想坑咱们,要不要我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流萤说着,向那怀里捧着面破铜镜的人投去一个杀意毕现的烂漫笑容。
台下之人被盯得浑身一抖,跪坐在地。
谢知明拦住她道:“慢着。”
流萤面带好奇地眨了眨眼,掌心运起的灵力悄然散去,安静等候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谢知明却道:“赏,金十两。”
“少爷!”流萤大失所望地望向谢知明,神色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您不会真的相信他的话吧?咱们的金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便宜了他?”
谢知明闻言,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长发,敛笑时,神情里是少有的沉静与肃穆,嘴角扬起的弧度淡淡的,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流萤,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才教会你如何看破一个人的谎言,但是今日,我有另一件事想告诉你。”
“世间之事,并非皆有真和假,有些事,需要你相信,它才会成真。”
……
时隔百年,凌尧终于收到了那封来自无生境的“生辰礼”。
是生时,亦是死日。
拖着“谢知明”那副寿元将尽的凡人之身,凌尧并未在人间停留太久,千年前的这一日,他自知将要身陨,离家而去,次日带回一个被遗弃在襁褓中的婴儿,留下书信一封,便销声匿迹。
书信上文字简短,将全部身家留给了这个孩子。
而后,义无反顾地坠入阴司。
阴司这个地方,在千万年前诞生之初,本是混沌不堪的,不过这些年由新任掌司接手治理后,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凌尧喜欢这个地方,不过被封印在她魂魄里的那家伙,似乎对此颇有微词,时常选在她打坐和修炼的时候在她内府中大声恸哭,三天三夜不带停歇,哭累了又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残缺的意识瑟瑟发抖。
那个连凌尧也无法形容的存在,祂似乎是死了,却并没有死透,亦或者,他们所能看到的祂只是投放进来的一道意识,无法被完全抹杀。
但不论怎么说,祂都由于一些缘故,和凌尧的神魂强行绑在了一起——或许是祂在意识即将消逝之际,下意识地将凌尧这个曾经的“玩具”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凌尧不介意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听祂幼稚的抱怨,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她自然不会让这家伙轻易地逃掉。
在外人看来,凌尧是个总是自言自语,似乎有些疯病的怪人。
没办法,谁让她实在是太乐于在祂看自己不爽又没法从她内府中逃出去的时候,大声地说上几句风凉话呢?
入鬼道后,在阴司第五百年,凌尧应白谕之邀,加入了骷髅宫,新官上任,成为除了罗忘川外的第二位勾魂使。
那一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造访了阴司。
凌尧忙于公务,没有亲自见到那个人,但当她回到阴司的第二日,却看见了自己的窗前摆放着一株红艳的野花,迎风摇曳,生机盎然。
花茎上系着一张传讯符。
传讯符中,是一道轻飘飘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