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能完好无损地扛过这二十九道天雷,我倒是小看你了。”
祂甩了甩衣袍上沾染的霜雪,看向林藏锦时眼底的厌倦一闪而过。但祂似乎并不想同林藏锦多有牵扯,转而将目光投回岁晚青身上,用温润的语调轻声道:“晚青,来我这里。”
林藏锦执剑守在岁晚青身前,眉梢一挑,寸步不让道:“你休想用这副肮脏的躯壳碰他一分一毫。”
祂看也不看林藏锦一眼,只一挥袖,引出更加来势汹汹的天雷,试图铲除对这只碍眼的小虫子。
千万年前,祂打算让林藏锦从这个世界消失时,还特地降世制造一场天灾人祸,让林藏锦因为放弃抵抗而死于追随者之手,祂为了除去这一点瑕疵,才为林藏锦设计了这样一个祂自认为有趣而完美的绝妙死法。
但当祂发现自己不能像捏死一只虫子那样,轻易地杀死林藏锦后,所有的想法和玩弄之心都被抛诸脑后,祂只想要这个人在祂的面前直接消失。
无论用多么暴虐的手段,无论是否会波及此界的其他生灵。
雷劫全无规律与节制地不断降下,一道强盛过一道,带着不留情面的浓重杀意,有些甚至劈歪了,不知又毁了哪座山,哪方城池。
林藏锦松开岁晚青的手,飞身迎上那威震天地的神怒,目无惧色。
任由雷劫劈开筋骨,撕扯神魂。
这些劫雷气势骇人,劈得毫无章法,却偏偏每一下都正好避开了岁晚青。
本来还在一旁手忙脚乱躲避劫雷的折风,看到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也没被雷劈到的岁晚青,仿佛看到一个人形避雷法器,瞬间御剑来到岁晚青身旁,那四处乱劈的劫雷也果真安息下来。
折风稀奇道:“岁先生,您是携带了什么避雷的法器么?”
岁晚青看着天上焦灼的战况,还有被天雷劈得生灵涂炭的群山与峡谷,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怔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茫然地答道:“我什么都没带,只是那……魔物,不肯伤我罢了。”
祂舍不得让岁晚青死,就像舍不得将自己亲手创造的世界轻易毁掉一样——毕竟,这个凡人可是所有小玩意儿里,祂最中意的那个。
祂将自己的不死之身留给岁晚青,还将创世的那枚芥子赠与了他,多次在岁晚青的梦里、心中出现,不曾施舍众生一个眼神,却会时不时和他说话。
倘若祂才是那个真正的神,做这些又是图什么呢?
岁晚青心里有过无数个猜测,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看透天道的本事。
在周遭被劫雷摧残而成的一片废墟中,在这远超乘天境巅峰的雷劫洗礼下,林藏锦非但没有如祂所料那般倒下,还以一种可怖的速度飞快地提升着境界,原本被吸入天缺中的灵气此刻尽数逆流而归,汇聚入内府之中,穿梭于那副受劫雷锻造过的筋脉之中,最终凝成一道与祂平视的元神。
如此阵仗的劫雷甚至都能直接劈死十个乘天境修士了,祂根本没有想到引来的天雷竟还能助其修为一日千里,此等诡异之事在此界之中从未有过。
林藏锦御空而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在祂尚未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时,林藏锦已然穿过重重劫雷来到了那魔物之身的面前,四方剑阵密不透风地将祂围困其中,无孔不入的剑刃直冲魔核刺来。
祂转身欲逃,身后却是那道熟悉的元神虚影。
天意剑没入祂胸口的魔核,祂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随处乱放的雷劫终于偃旗息鼓,魔核也隐隐有了裂痕。
祂再无法支撑起这句躯壳,被天意剑贯穿的身体直直下坠!
这时,祭坛中央的招魂阵又重新亮起,先前困于招魂灵幡的孤魂被此地魔气所炼化,朝魔核内涌入,竟又将那残缺的晶核修复如初。
那魔物之身抬袖抓住剑刃,硬生生将其一寸一寸抽了出来。
只是,祂方才明明停下了引雷之术,此刻的天边却仍有滚滚雷云密布,像是又要卷土重来那般。
看到那雷云的下一刻,祂猛地反应过来,终于肯将目光落在面前浑身浴血的执剑之人身上——
却见林藏锦周身灵力不断涌出,好似无穷无尽,他仿佛废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暴动的剑气,神色在混乱和清明之间反复交换。
祂这才放出神识探查其修为,诧异地发现此人的境界居然还在提升!
这次的劫雷,比祂方才引来的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不再受祂所控。
祭台底下,刚松了一口气,准备上前助战的折风,再次被这雷云逼得退了回来:“怎么又来?!”
好巧不巧,这次的劫雷依然避开了岁晚青。
都说苍天无眼,可这两波劫雷谁都劈,偏偏不劈岁晚青。
折风寸步不离地跟在岁晚青身后,看了眼祭台上缠斗的一人一魔,又看看周围一片浓烟滚滚,眉心直跳:“他俩没完了么?”
岁晚青:“……”
他清楚林藏锦的实力,方才那阵天雷降下的时候却还是心头一揪。
只是岁晚青也没想到,林藏锦竟能直接借助这天雷提升境界,甚至在祂引来的天雷结束之后,林藏锦突破境界的雷劫依然不曾停下。
岁晚青看着那人周身极不稳定的灵力,缓缓地皱起了眉,转身对折风道:“折风掌门,请随我来。”
折风知会地跟着他走上绘有招魂阵的祭台:“是这法阵有什么问题么?”
岁晚青围着那偌大的阵法走了一圈,本想像从前一样,依照法阵布施的规律找到阵眼所在,但这次却不知为何,竟能隐约感受到深藏于这法阵之下的灵气流动,寻找阵眼的过程立刻比他想象中轻松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