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青转过身时,意外地对上了一道沉重的视线,林藏锦正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明明不熟,却总是待人和顺而自若。
对澜秀是这样,对他亦如此。
岁晚青皱眉不解,只略偏过头冲他笑了笑:“嗯?”
见他一副没听懂的模样,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林藏锦便也无意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移开视线道:“方才我在那些魔气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岁晚青道:“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清逸已经知道了?”
林藏锦垂眸看向手里的寒武剑,摇头不语。
这些年来,清逸时常将自己反锁在屋内,整日不出,因此拜入风雅殿后,林藏锦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起初的时候,清逸对他不冷不热,只丢给他一本与寒武剑相合的剑谱,除此之外,从不传授他什么,只是路过时看见他在练剑,偶尔会出言指导。
住在风雅殿的日子,林藏锦从未体会过所谓的师徒之情,但清逸亲手剖开他的内府,在他的神魂上加以镣铐时的痛苦,倒是折磨了他无数个日夜。
当初的那一两句提点,林藏锦本以为是清逸心底残存的善意,而今想来,他大概只是想要培养一个更加完美的躯壳罢了。
林藏锦恨清逸,但也看不透他。
可从岁晚青的言行中,他却莫名觉得,岁晚青也许是理解清逸的,抑或是……他与清逸,其实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
只是目前尚且无法探知。
因为当下,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林藏锦摩挲着剑柄,思忖道:“若他的计划提前,那么首当其冲的便会是……”
岁晚青的目光与他交汇,一起看向了离华殿的方向,与此同时,像是回应他们的猜测一样,那里传来一阵纷杂而剧烈的灵力波动。
离华殿出事,事态必然有所不妙,林藏锦顾不得其他,转身欲往山道上走去,却被岁晚青拉住了衣袖:“且慢。”
林藏锦垂头看他,后者却牵起他的手腕,咬破自己的指腹在他手心画了一道血咒,而后五指钻进他的指缝,与他短暂地相扣了一下,那道咒文很快便消散而去,并没有让林藏锦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过岁晚青在画这道血咒时却极为认真,目光盯着他的手心,一笔一划快而重。
林藏锦一低头便看见了他轻轻垂下的浓密长睫,略显苍白的面色和抿紧的唇。
这人不笑的时候,神情端庄得近乎疏离,好似他一向展露出的亲切模样只是镜花水月的幻影,唯有这个时候才更为真实。
“我暂时无法帮你解开身上的神魂之锁,这个是比锁魂术等级更高的神谕——也就是你们说的禁咒,可以暂时压制锁魂术,维持你神魂的稳定。”岁晚青平静地看着他,额角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必有所顾虑,去做你想做的即可。”
掌心的血咒消失了,那人指尖冰凉的触感却未消散,在那只同样带着凉意的手将要松开时,林藏锦回握了他一下,渡去了几分灵力。
那抹灵力顺着岁晚青的指尖游过,汇入了他的经脉之中,使他身上的温度逐渐变暖了一些。
讶然抬眸时,灵力的主人已御剑而去。
岁晚青在原地怔忡了一阵,转身进屋,跌坐回床上,方才画下禁咒的手仍在微微发颤。
他揉着眉心,对窗外喊道:“出来吧。”
黑猫应声出现在窗台上,眯眼打量着他滴血的手,冷哼道:“你诓得了那小子,可诓不了吾,吾怎么没听说高等级的禁咒可以压制低等级的?况且你应该知道,使用禁术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吾还以为你这回能比上一次冷静些呢,看来是吾想多了。”
说着,玄落嗟叹一声,伸出爪子,恨铁不成钢地对岁晚青指指点点。
岁晚青并不在意他的数落式劝诫,而是放下衣袖,盖住了染血的手,眸色暗淡道:“你介意跟着小锦吗?”
黑猫道:“只要是你要求的,吾便不介意。”
岁晚青垂下眼帘,目光深邃:“那你现在便去找他吧。”
观他神色古怪,玄落不由皱眉:“你到底给那小子用了什么禁术?”
岁晚青望向它的眸光极亮,神色郑重。
“劳烦你竭尽所能协助他……因为从此刻起,保护他便是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