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姜多善做官已经有三年了。
为官三年期间,她以刑部侍郎之职勤勉任事,平反冤狱百余起,肃清各地贪官污吏。
祁国的百姓爱戴她,人们说她是天上皎洁的月亮,不染纤尘。
因为姜多善在民间清誉,加之梅家有意栽培,为此,年仅十八的姜多善便从刑部侍郎擢升为吏部尚书,成了柳行文的顶头上司。
这一来二去,两人公务往来日渐频繁。那些往日不曾留意的细枝末节,如今倒是一桩桩浮出水面。
姜多善愈发觉得柳行文行事古怪,有些不太正常。
比如为了演好尚书夫人的宁珂,每逢姜多善公务缠身不得回府,总要亲自提着食盒来衙门送膳。
食盒里装着新烹的饭菜,时令鲜果切得齐整。宁珂总要将瓜果分与吏部众人,偏生每到这时,柳行文便显出十二分的不自在,倒似与宁珂有甚么过节。
每一次宁珂和柳行文和宁珂碰见,宁珂的笑容总是会被柳行文冷待,送到面前的瓜果也会毫不留情的退回。
“尚书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吃吧。”柳行文每每这般推拒,那冷淡模样,与素日温文尔雅的他判若两人。
吃了柳行文几次冷钉子的宁珂在府里直言骂道:“他爷爷的,那家伙是有病吧!”
自此,宁珂再也不肯给柳行文送瓜果,二人相见俱是冷眼相对。
当年国子监四人中,姜多善最早成婚,何修沐紧随其后。如今除却梅青瑞执意不娶,就只剩柳行文孑然一身。
梅青瑞是为着雀儿才顶着家里的压力抗婚,柳行文却是为何?
姜多善百思不得其解。
除去小时候和柳行文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过往,而后作为陆月和柳行文重新开始认识,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青眼有加,便是男子也不曾亲近。
据姜多善所知,柳行文从不涉足烟花之地,连女子衣袖都不曾碰过,怕还是个雏儿。
在国子监中,他们几个会互相分享在坊间寻到的小黄本,趁着苏博士上课不注意时,大家偷偷翻看。
几乎没有一个少年能抵抗小黄本带来的好奇心,但柳行文就不喜欢看。
他不仅不看,还要板着脸训斥他们:“你们两个不读书也就算了,陆月你学识这般好,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再这样下去,我就向博士禀明你们在上课时看污秽之书!”
柳行文这个死古板,他既然说要举报他们,真的是会这样做的。
至此吓得三人再不敢在课上翻阅,只得躲着他私下传看。
她私下曾经和梅青瑞还有何修沐偷偷讨论过他,一番激烈讨论过后,最后与何修沐得出共识:柳行文定是个只爱自己的自恋狂。
然而梅青瑞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你们怎么会觉得柳行文没有喜欢的人?”
二人异口同声:“啥,他还有喜欢的人,是谁?”
梅青瑞欲言又止,在姜多善和何修沐的双重注视下,他撇了撇嘴:“不知道,随便瞎猜的。”
朝中男子分作两派:一派如柳行文这般宜室宜家的良婿,一派似梅青瑞那样的纨绔子弟。
前者是各家争抢的香饽饽,后者无人问津。
按祁国风俗,男子多数十五前定亲,二十岁时孩儿都能满地跑了。似柳行文这般品貌家世俱佳,却二十未娶,着实蹊跷。
朝中对于柳行文的猜想也不少,特别是近几年来传闻越来越可怕了。近来竟有人说他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故而不敢娶妻。
姜多善知道,柳家那边催得紧,几乎到了逼婚的地步。
姜多善是个俗人,八卦之心也是有的,况且她现在还是柳行文的上级,对于下属的婚姻大事,姜多善觉得有必要关心一下。
这日公务间隙,姜多善托着腮帮子,忽然问道:“柳行文,你为何还不娶妻?"
柳行文正捧着卷宗转身,见她眸中闪着奇异的光彩,心头蓦地一软:“你在关心我?”
姜多善坐在案边,靴尖轻点地面,笑得促狭:“身为好友兼上司,自然要过问下属的终身大事。”
“陆月,”柳行文无奈摇头,“我还不知你?说的冠冕堂皇,分明是存心打探。”
虽如今两人在朝的职位不再是平级,但相处仍如国子监时那般随意。
姜多善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不娶妻呢?”
柳行文笑而不语,姜多善拽着他两边的胳膊摇晃,“快说,快说,要不然以后都不跟你去茶楼听书了。”
柳行文素来拿她没法子,只得应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得随我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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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拂,城郊的草地泛起像层层涟漪,如同大海上拍打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