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方顾嘴里咂摸着这两个字,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在心里翻涌。
无穷,又是无穷,从罗布林卡雨林到涸泽沙漠,他们好像陷入了“∞”的怪圈,
无论走到哪里,总会遇到与“∞”有关的东西,就好像在无形中被标记了一样。
深长的目光看向岑厉,方顾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背着光的人晦暗不明,岑厉看不清方顾的眼底,只感觉此刻的方顾好像突然长出了一身刺,平时妥帖收敛起的尖锐警惕又冒出了出来。
“怎么了?”岑厉走近他,温声问,“是有什么发现吗?”
方顾没吭声,一双窄利的眼睛盯着他,半晌后问:“你还知道什么?”
浓郁的蓝在岑厉眼角晕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好吧,”方顾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蹊跷。”
“你想想,我们从罗布林卡雨林到涸泽沙漠,这一路上,几乎都能摸到‘∞’的影子,我不信这会是巧合。”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那个一直追着我们的X组织更是将‘∞’奉为圣经,‘∞’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方顾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岑厉,那双浓墨一样的眼睛里看不见光,仿佛浓稠的黑水,只要望进去就会被黑暗同化。
岑厉默默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不咸不淡地:“无穷究其本源是代表无穷无尽。”
“在罗布林卡雨林和涸泽沙漠出现的“∞”,都与“生死”紧密联系在一起。它可以代表生,可以代表死,又或者还可以代表永生。”
“噫~”方顾恶寒地抖了抖肩膀,“说的我鸡皮疙瘩都钻出来了。”
岑厉轻笑:“不过这些生生死死暂时和我们没有关系,如今还是专注眼下的好。”
行吧,方顾眉毛耷下半拉,岑厉让他专注当下的事,当下有什么需要他注意的?
方顾琢磨着岑厉的话,这一琢磨,到真让他发现了点儿别的东西。
之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祭台中央的鱼化石上,倒是没怎么注意祭台下面的这些干尸。
如今再看,方顾突然觉得这些干尸怎么看怎么变扭。
以他以往的经历,这种极具宗教色彩的封建活动,如果用人作为献祭,那么人的躯体通常是被用来充当器皿。
而实际上真正献祭的是人身上的某种器官,通常都是心脏。
可眼前的这些干尸,躯体完整,显然不符合常规逻辑。
“确实有些奇怪。”清凌凌的声音贴着耳廓炸响。
方顾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心里想的全说了出来。
岑厉几乎贴到了方顾的背上,但他本人似乎全然不觉两人之间过分近的距离。
鸦羽似的长睫眨了一下,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方顾:“你还发现了什么?”
湿漉漉的气息喷在方顾的脖子上,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
方顾忍住了没动,脊背绷成了一条直线,手指着面前的一具干尸:“你看他的手。”
两只干瘪的手臂交缠环抱在胸前,献祭者蜷缩在破烂的黑兜帽里,弯躬起腰背,垂头跪坐,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像不像抱着东西?”方顾接着问。
“衣服挡住了,不能确定。”岑厉严谨地回答。
“那好办。”方顾哼笑一声,亮出了刀。
三棱匕轻轻撩开干尸胸前的烂布,锋利的刀尖在干瘪的皮肤上划了一刀。
一股奇异的香味儿从刀口涌出来,连带着扯出一滩深绿色的黏液。
方顾憋着气,举着刀在干尸干瘪的胸腔里搅。
突然,刀尖碰到了一块硬物。
方顾眼睛一亮:“有东西。”
薄刃沿着血管精细地划开皮肤,将粘附的深褐色腐肉剥离之后,整个胸腔就裸露了出来。
尸体内部的情况和岑厉想的一样,各种器官萎缩腐败,已经看不出完整模样。
唯有那颗心脏鲜艳,好像上一秒还在跳动一样。
不,它就是在动!
岑厉呼吸一滞,深蓝的瞳孔瞪大,不可思议地盯着那颗半透明的血红色心脏。
呼吸一样的轻颤在两人眼皮子底下逐渐急促,几秒的功夫,那软绵如细雨的动静就变成了鼓点一样紧密的节奏。
心脏表层上褶皱的清亮薄膜被里面蠕动一根圆柱状物体撑平,拱起乱七八糟的形状。
咔嚓~
细微的破壳声在两道均匀的呼吸音里格外清晰。
激烈鼓动的心脏突然不动了。
下一秒,一截尖细尾巴骤然破开心肌戳出。
沾着绿色黏液的尾尖绽开花苞一样的肉蕾,在接触空气的第一秒,亮起了幽暗的绿光。
紧接着,六条细足从心脏破开的□□里拱出,蜂针一样的倒刺上还勾着深青色的神经束。
当它完全钻出来的时候,棱锥似的尾巴带出一串葡萄状的绿色液泡,蹩足碾过心脏时破裂,留下一条蚯蚓一样的深色痕迹。
刚钻出的虫像个新生的婴儿,两根蟑螂须一样的触角不断摇摆着,似乎在捕捉空气里的信息素。
“这是……”方顾拧着眉毛,嘴里的话好像烫嘴一样说不出来。
“干枯虫。”耳边低沉的声音上扬,带着明显的兴奋。
岑厉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只黑色甲虫,眼睛冒着绿光。
“哎哎,”方顾怼了怼岑厉的胳膊,邪邪笑着,“口水收收。”
岑厉当然没流口水,流口水的是那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