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好像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在唇齿间流淌,紧接着额头上一阵冰凉。
折腾的小半个时辰,才算熬过那一阵毒法。奚闲霄垂着眼,盯着君淮竹片刻,确认他不会再次自残伤害自己,才从他嘴下拿走早已鲜血淋漓的手。
一旁坐着沉默许久的姚故渊和沈南知。
半晌,奚闲霄才静静开口说:“他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吗?”
姚故渊摇头。
看着奚闲霄憔悴的模样,姚故渊斟酌道:“寻常军医没法子治,将军如今也不能离开边疆。那本王便去寻一寻那位姜神医。”
奚闲霄一顿,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姚故渊。片刻后才说:“你确定?”
姚故渊点头,“虽然大历北牧来势汹汹,可如今北牧已经被镇压。大历那边……相信将军和杨天之可以稳住。”
奚闲霄沉默后,衡量着。
“更何况如今皇帝对国师也起了疑心,他待在燎城,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沈南知抬起眼睛,见奚闲霄忽然将目光转向自己,他顿了顿,才说:“呃……我和王爷一并前去。”
哪怕奚闲霄不信他,有姚故渊盯着,或许他会暂时放心……吧?
沈南知内心欲哭无泪,他惊心动魄了快三天,早就有些精疲力尽了。
还是想念社会主义国家了。
于是,在姚故渊去找姚灼请示后,根据元风搜寻的消息,踏上了前往蜀中的道路。
行途半月有余,总算了看到了蜀中锦城的城门。
为了光明正大找人,姚故渊明面是是遵循圣旨而来,亦被大大方方迎进锦城。
只是……
姚故渊沉下脸色,看着前面战战兢兢跪了一排的奴才,冷声质问:“蜀中有疫病,为何不上报?”
那群人跪着不敢说话,他们本不知道这回事,本想隐瞒这回事,自己私下里处理得了。
结果被姚故渊撞了个正着。
看着满城白帐,沈南知心口压抑着一股怒气。他看向领头那个,反问道:“诸位若不上报,是准备直接放弃百姓,在城外某个乱葬岗直接杀了吗?”
姚故渊腰上挂着的“锦熙”令牌固然令他们胆寒,可是沈南知手上拿着大理寺的令牌才是真正让他们害怕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从大理寺卿换成了白梵天,整个大理寺都被上下重新洗牌,而他们哪怕远在蜀中也清楚,白梵天才是真的眼里揉不得一粒沙的人。
那官位最大的人早已冷汗涔涔,张口就喊冤枉。
“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锦城虽是蜀中最大的城池,可人也太多了。您不知道那疫病有多厉害,一旦互相接触,都有可能感染。锦城人太多了,我等只能避重就轻……”
“闭嘴!”沈南知厌恶后退一步,看着这个不断给自己开脱的人,说,“感染的人在何处?”
那人抖了一抖,然后小声说:“在……在西山上。”
沈南知猜的不错,他们确实想暗地里一把火烧了那些患者。
然后再找个人当替罪羊,刚好。却被忽然赶来的两人撞破。
元风敏锐察觉到姚故渊的眼色,然后上前一步,命他们将那些人带回来,又不着痕迹询问了是否有什么江湖游医在锦城。
那人连忙开口说:“不论是大夫还是游医,都在城南御林坊。刚感染的百姓也都在那里,二位大人务必做好防护啊!”
其实说起来,沈南知在现代经历的疫情带来的症状基本上都是发烧、头晕呕吐。起码能看出个人样。
可等他带上层层白布,将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裹的严严实实,更别提头上还要再带个斗笠,几乎是密不透风。
但是当他踏入御林坊才知道为什么要包裹这么严实了。
坐在外围的人蜷缩在角落,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烂掉了。有些年纪小的无意识呻.吟着,整个人瘦如干柴。
而在层层白布后躺着的人早已看不出来人样,活像一团血肉。若不是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气音,绝看不出来那是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哪怕遮了两层厚布都能闻到的恶臭味,不绝于耳的呻.吟,哭泣钻入沈南知耳中。
甚至沈南知右边不远处,有个母亲抱着早已没有生命的婴儿,双目无神看着门口。
或许对她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可是染上病后,连死也是奢侈。因为除了烈火焚身能阻绝疫病传播,其余都有可能感染其他人。
姚故渊静静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外屋忙碌的大夫,问:“什么时候出事的?”
“回禀王爷,大约七日前。”
短短七日,全城快四成人感染。
沈南知却蹙眉,问道:“七日开始还是七日前开始严重了?”
什么病都有个潜伏期,若这疫病真感染那么快,不出一个月大渊极有可能因为疫病搞垮。
哪里还需要大历和北牧攻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