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云山幼年时,一直为鬼气所扰,他仿佛是一尊活的招鬼像,走到哪里,鬼就会跟到哪里。但奇怪的是,这些鬼只跟着他,却不扰他。因为被仙师收养的缘故,他鲜少能够有机会见到鬼,只知道那些东西,就在自己的四周。直到有一日夜间,雾气缭绕的山中,来了一些仿若黑烟的鬼,他们飘荡着,激动着,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之后更是化作人影,对他虔诚叩拜。
他不明白,又懒得理人,只端着高高在上的模样,审视着他们,然后用最为传统的道法术法,不费吹灰之力收了他们。
仙师问他 ,若是有朝一日我也成了这样,你会毫不留情的收了我吗?
他素来懒得理会仙师,只给了他一个十分不屑的眼神。而仙师只是笑,用他那独属于他的,带着少年气的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闻人云山知道,他一定是在笑自己,不管是什么。
后来,他们分离。
仙师说,这美其名曰叫做下山历练,实际上是嫌他们扰了他的清净。师姐就赖在院中不肯走,她撒泼打滚,不愿离去。他终于说,历经数年,他找到了自己的族人,他要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师姐哭着鼻子,抽抽搭搭,跟他下了山。
从此,在这天州,只有他们拐了个弯儿才算得上是师姐弟的两人相依为命。
十四年有余,他们走完了这天州。自此,她选择在南琼之地称尊,而他,独自远行。
多年后,他在封观避世,未收到故人来信,却听闻故人之名,以及那个叫做石堤的男人。
闻人云山思绪收回,这些事情,在他的记忆里,经过经年累月的虚无,早已厚重不清。唯有情爱误人,他时刻谨记。
还有一点他也觉得甚是可疑,当年他的三长出鞘染血,那么石堤为何没死?他自认为就算石堤当时修为再深,也断断没有活着的可能。
想到此,他更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会见会见,这位故人了。
鹿野从洞外进来,他搓了个麻绳把闻人云山的外袍改成了一身合体的衣服,进来后他用脚踹躺着装死的闻人云山,问他:“我都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走?野山鸡我都要吃吐了。”
“这么着急去会你的小和尚啊?”
“说什么啊你这个臭道士!”
“平常老道,好的时候道士哥哥,不好就是臭道士,贫道欠你的?”
“那你到底走不走?”
“说来也怪,这几日下来,小和尚倒是没有因为担心你过来查看。”闻人云山站起来:“贫道倒是对他甚为想念,走吧。”他一把捞过鹿野,带着他往外走。
鹿野问他:“那个石头块呢?”
“走了,不走等着小和尚杀吗?”
鹿野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老道你也不是铁石心肠啊,也有老道柔情的一面。”
“他虽然是石头块,但他是灵石所化,修炼要比寻常人所慢一些,但因灵体特殊,将来或许能够飞升,再者他靠天地灵气修炼,并不作恶,本就难得,何必非要杀他?”
“我不信,你就是看上他了,我也不作恶啊,你为什么还想杀我?”
“你不作恶?”闻人云山笑了:“你倒是真能说得出来这句话。”
“好吧,是略微杀过点,但他们都该死啊,我认为他们该死,才会杀。”
闻人云山在狭窄处停下,他推了推鹿野:“你过得去,贫道可不行,外面见。”
等他现身时,鹿野还未钻出这狭窄的山洞,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小和尚已经走了。戏没演完,人先走了?
正在他疑惑时,钻出来的鹿野四下看了看,然后对他说:“老道,你再怎么厉害,在这天州也顶多是个修士,纵然是神,是仙,也不是万事都知晓,何论人心,这难以看破的东西呢?”
“不想找仙师了?跟贫道这么说话。”
“想找也得找得到啊。”鹿野转而又说:“不过要先把该死的人都杀了,兴许仙师自己也就出现了呢?”
闻人云山笑他天真,不过也没有戳破他的幻想,当然,那也不一定就是鹿野的幻想。
“他囚禁你的地方,在哪里?”
“你走遍过天州,应该对那个地方不陌生,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呢,粼粼山。”
闻人云山一顿:“粼粼山?”
粼粼山在八百年前就叫做粼粼山,但那个时候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什么特色,就连那里的宗门都排不上名号,直到他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山形特殊,山势更是显出福形,于他看来,那里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不过因为过去太久,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
他们就是在粼粼山,初遇了石堤。
“我知道,南琼之樽跟你有一年游历到了粼粼山,那里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宗主是个灵根不全的半吊子修士,整个宗门只有六个人,三个还是村里的孩子。你鬼伏大人就说他天资不足,灵根慧根都不行,完全是得益于这里得天独厚的环境,才让他琢磨出个一二来。但是呢,南琼之樽不这么想,她夸他上进,努力,聪慧,执着,有此修为完全是应该的,甚至还能更进一步。”鹿野围着他转圈,把脸凑到他面前,问他:“是吧?鬼伏大人。”
“他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