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会去喝那混入了东西的酒,纵然他喝了,又如何会那么轻易被那小和尚拿捏?
可方才那四溅的血迹不是假的,他受了伤也是真的,到底何至于此?
闻人云山走了一段,在山头驻足,去看这座城。其实这座城虽然聚鬼,但城中人多为真人,城中布局以八卦起阵,压得住妖魔鬼怪,方才那一瞬的变故,是因为那小和尚以阵翻阵之缘故,而这样的术法,更是印证了他的修为已在大乘镜之上。
如果那只鹿图谋自己的修为,那么显然他不必执着自己。
闻人云山这下终于有了把握,果然是因为他。纵然他已隐去多年,这天州仍有人为他前赴后继。而自己扎根于此八百余年,亦不如他那昙花一现。那执念的大道,仍然缥缈。
他在几座山之外的一片山坳之中寻到了一个山洞,洞口很窄,稍不留神就会看不到。他在洞口站了一会儿,以他的身量想要钻进去可不太容易,不过也难不倒他。
洞口很窄,但洞里还算宽阔,他沿着山洞走了许久,眼前有亮光传来,走出山洞,发现眼前是一小片山洼之地。这个时节枯草黄树,不算有什么美景,但这样荒芜的狭小之地,却有着好些个坟头。
受了伤的鹿野坐在一个坟头前,对他说:“你看着像黑熊精,有着狼一样的眼睛,还长着狗鼻子,这样都能找到我。”
闻人云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在这些坟前转了起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里头埋得可不是人,正当他要扬手将一根插入坟中时,被鹿野的竹枝挡了一下。
少年捂嘴咳嗽,像是用尽全身之力,警告他:“别动他们!”他衣衫褴褛,嘴角脸侧都染了血滴,很狼狈,但他的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不屈,阴鸷。
闻人云山问他:“他们是谁?”
鹿野俯身呕出一口血来,那血鲜红,顺着土壤流淌。闻人云山收回目光,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用一根挑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
“这回老实了。”他削平他:“你不是说过去五百年这天州没有对手吗?还是说,你确实跟那小和尚是一伙儿的,在这里演苦肉计给贫道看?”
鹿野打开他的一根,俯身又咳了几声,接着他才抬手摸去嘴角的血沫。
“你问我他们是谁?在你鬼伏大人的眼里,他们不算是谁,也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些命贱的蝼蚁罢了。”鹿野轻呵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就算这是一场苦肉计,能骗到鬼伏大人你吗?”
闻人云山也跟着他笑:“死到临头,还是嘴硬。”他问:“你若是将你的秘密全盘托出,贫道又不是不讲理,自会为你参谋,就算你想找仙师,贫道也能略帮你一二。”
说到死,这只鹿肯定不怕,但说到仙师,闻人云山笃定他会犹疑。果然,鹿野怔了怔,问他:“当真?”
“自然。”
“可你不是说......”
闻人云山打断他:“贫道自然是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不过以贫道对他的了解,倒是可以找上一找。”
鹿野犹豫了。
闻人云山倒是不急,他说:“事到如今,你与那几人的关系扑朔迷离,但不管你们是旧友也好,旧仇也罢,于贫道而言都没什么。可你若仍然守着你的秘密,将贫道当成个猴耍,你不会真的以为,贫道对你下不了手吧?”
“鬼伏大人,我活了这无穷尽的年月,可没少被人威胁过,你下得了手,我会怕死吗?”鹿野讲了这几句,体内又开始尖锐的疼痛起来,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筋骨,消磨他的骨髓,令他异常苦痛。
闻人云山见他痛苦,到底没再说什么。他握住他的手,想为他号脉,却被鹿野甩开了,因为甩开的动作太大,他有些斜的土坡上摔落。
天快黑了,他望着灰暗的天空,攥紧了手中的泥土。
“很多年,很多年前,他也像你一样,说会帮我。”鹿野闭上眼,言语仿佛叹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