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个思想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赤崎雅人所说就是事实。那些离谱的“缘由”怎么听都是借口,可安室透发现,在那张脸上他竟找不到撒谎的痕迹。
对方仰面躺在他身下,五官失去遮挡完整地暴露出来,总是倦怠垂着的眼睛也因为两人之间的位置差睁大。他看起来终于不再充满刻薄,属于侦探的强烈好奇正不断勃发。
“既然你不想离开,那么该我问了——你是怎么解开手铐的?”赤崎雅人问,“你不是普通人,那些药对你无效,去咖啡厅当侍应是你的爱好吗?”
安室透冷笑:“你都‘接收’我了,却说不知道我的身份?”
“毕竟将你交给我的是椎名。”赤崎雅人坦然道,“就算你是普通人,只要影响到他……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打量安室透:“你和椎名有仇?你对他不算了解,但也不是全然无知——你想在我这里知道什么?
安室透暗暗皱眉。
赤崎雅人的问话过于具有跳跃性,而很多疑问与眼下情形并没有关联。安室透猜测对方已经了解许多,在这一前提下,这些无关紧要、却又无法通过推理解答的问题,被提出来也仅仅是为了给他自己解惑。
极端自我,对普通的社交准则毫无敬畏之心,并且可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赤崎雅人其实非常乐意破坏“日常”。不管是过去在咖啡厅里的见面,还是眼下的交锋——哪怕只是破坏一个人自我行走的步调,似乎都能使他心情变得愉快。
还真是与外表完全一致的恶劣性格。
安室透不打算满足他这种潜在的破坏欲。他盯着身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手中施加的力度增大。
“我问,你答。”
赤崎雅人慢慢眯起眼。
侦探收敛了带着热切的好奇,冷漠和嘲弄便重新回到那张脸上:“我不这么做的话,你要杀了我吗?”
……这些侦探!安室透暗自咬牙。
有椎名光希在,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份到底暴露了多少。眼前的侦探过于敏锐,他也不确定自己在对方眼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安室透早已习惯室内昏暗的环境,也因此能看见面前人每一点细微的变化。侦探的身体被他困住,却呈现完全放松的姿态,仿佛不是被束缚控制、而是在柔软的床上正待入眠。
这份古怪的、仿佛吃定了自己不会做什么的有恃无恐,使他的威胁像是一场闹剧。
微妙的怒火自心中升起,波本垂下眼皮,目光在男人的身上移动——就算不能杀人,动用一点手段也没关系。不会有人以为作为卧底的公安会是什么真善美的存在吧?
“你问,我答。”赤崎雅人突然说。
“……?”安室透的思绪一滞。
他重新抬眸,黑发男人躺在他身下,微微眯眼打量着他。对视时那双眼中闪过一点奇特的光,似乎嘲弄又似乎了然。
“你果然和椎名相似。”
“……”
“你问,我答。”赤崎雅人重复一遍,“但作为与警察合作的优秀市民,也许我能获得一点来自安室侦探的解答?”
经过这样一场对话的缓冲,那些属于黑暗面的恶意和冲动也已经接近于无。安室透不想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手段,但他似乎从中窥探到了椎名光希与赤崎雅人的相处方式。
他放开对赤崎雅人的钳制,将他拉起身。
两人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的两侧,经过加热的面食摆在中间,甚至还散发着香气。微弱的光源自他们中间投射,昏暗的房间里,仿佛在进行一场面对面的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