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如果你正在读这段话

……

我们不知道这段信息会出现在你梦境的哪里

……

请赶快醒来】【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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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欢迎光临蝶梦花店。”

清早，风铃声清脆。

花店店员小风在放下正在修剪的花束，微笑着朝今日第一位进店的客人看去。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中年女士，着纯黑色套裙，低盘发优雅非常。

她很瘦，是种大病初愈的瘦。

“请问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小风从收银台后走出，顺路收好折叠椅，“我们店里的花都是原产地空运而来，十分新鲜哦。需要为您介绍一下吗？”

女士微微一笑，像朵烘干后的玫瑰，很美，也很脆弱：“小乖，那就麻烦你喽。”

小风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闻言那眼睛盛满月光；“没问题！您有什么需求吗？我们店都可以满足哦。”

女士最后买了十六朵白蟾，栀子的一种。

小风打包好，她淡笑着接过。

风铃声又响，小风目送盘发女人推门而出，走入万顷朝阳。

她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白丝染被染得温暖。

可小风总觉得这幅画面，充满无尽忧伤。

黑衣，白花。

像一颗在梦魇中滞涩跳动的心脏，不被七色光的晕染旧照片。

依照指示牌，拾级而上，在第十二棵柳树转弯，在心中默数已路过多少棵茂盛的柏树。

一、二。

五、十。

脚步愈发缓慢，光影时而拥吻女人眼角的皱纹。

这是赵敏淑第一次来到位于市郊、全市最好的墓园。

那场噩梦已经过去许多许多年，她在囚在永夜般的梦魇中，业已过去很多年。

医生说赵敏淑的苏醒是个奇迹。

监控录像显示，自重极重的大型越野车车头直直冲向小型轿车副驾驶车门，道路空旷，车辆失控，直到撞向花坛才堪堪停下。

唯一幸存者全身多处穿透伤、软组织挫伤、多处骨折，最严重的当属脑干受损。

伤者求生意愿极低，医者连续抢救十八个小时，堪堪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生命。

此后，二十三次手术，四十二张病危通知书，长达数年，无穷无尽的植物人状态。

所有人心灰意冷之时，在一个普通的落日熔金的傍晚，在地球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降临了一个奇迹。

后来赵敏淑说，她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的最后，有两个属于少年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她吵醒。

他们实在是太吵，不停地喊她“妈妈”，叫她别睡啦快醒来吧，公园的花开得正盛，再不去看就来不及啦。

二十、二十一。

手指开始颤抖，赵敏淑用力握住。

二十四、二十五。

呼吸声像老旧的破风箱，她快要汲取不到氧气。

二十七。

二十……八。

赵敏淑忽然平复下来，像沸腾的油锅蓦得极速冷却下来。

脚步停在二十七号和二十八号之间，远远注视着黑白照片熟悉的笑颜，赵敏淑有一瞬间的怔愣。

逃避般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二十七号墓碑。

两座碑的间距似乎比其他的小些，像相互依偎着。

吸引人注意的是，二十七号墓碑上没有主人照片，没有刻字，更没有碑文。

碑面下方留白，上半部分花团锦簇，雕刻着两种花，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赵敏淑认识那两种花，一种和她怀抱着的相同，是栀子。

另一种，她在花店里曾向店员询问过。

“这种橙黄色的，叫什么名字？”

“哦！这是萱草花。”小风抽出一支，想放在赵敏淑手中，但她没有接，便自顾自介绍道：“从古至今，萱草都是母亲之花，寓意为对母亲的爱和思念。

“它还有个耳熟能详的别名，叫‘忘忧草’，愿能放下忧愁，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花语是‘遗忘的爱’。”

赵敏淑点点头，没有要买的意思。

但当她抱着选好的花，临走时，小风忽然叫住她，让她稍等一下。

小风动作麻利地包好一只萱草，双手递给赵敏淑，弯着眼睛笑道：“姨姨，给每天第一位登门的顾客送一枝花是我们店的规矩。愿您忘却烦忧，幸福康乐。”

赵敏淑盯着那雕花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矮身，把单独包装的萱草放下。

微风拂过，花瓣轻摇，像颤抖的睫毛。

这是那座墓前，收到的第一个贡品。

走到二十八号墓前，赵敏淑露出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笑。

她目光含笑，不知缘由的，温柔地看了眼旁边，轻轻开口：

“好久不见啦，花儿还开着，应该……没有迟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