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恨的拳头眼见着就要砸到桌子上收获全场注目礼,祁令轻飘飘地瞄一眼,安自无的拳头即将下落的位置,又轻飘飘地对视上他的眼睛,平淡平静平稳的目光里写满了“弟啊我劝你别太躁动了你要是引起躁动我就能让躁动更躁动”。
呜哇呜哇呜哇——
安自无的脑海里响起警戒信号,拳头紧急拐了个弯,也不知道是太急了还是控制不住,他没砸到沙发上,反而生生让大腿承受全部力道,痛得他生理眼泪瞬间飙出来。
安自无压低声音,欲做出控诉指责状,但包着一汪眼泪,痛得嘴角抽搐,怎么看怎么没气势。
他没大没小地张嘴乱咬人,声音都有些劈了:
“祁令啊哦——!你还说你不是脸盲!”
“没大没小!”祁令不管三七二十一,二话不说先咬回去:“安自无你想造反?!”
嘴炮发射完毕,祁令在脑子里又过一遍安自无的话,没想到他突然发癫竟然是为了这件事。
虽然祁令先前否认过,但不知何故,安自无突然翻起旧账,那她还是有必要严肃解释一下滴:“我不是脸盲,我只是针对面孔的记忆力比较差。”
安自无压着声音吱哇乱叫:“那不就是脸盲!”
“怎么会呢?”祁令无辜摊手:“我只要记住那人长相就不会忘,也不会认错人啊,只是在‘记住’之前,需要见他很多遍罢了。”
安自无据理力争:“这就是脸盲啊!”
祁令耸肩,一本正经道:“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但既然你提出反对意见,那么你对。
“反正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记性差罢了。
“就像背书,现代文读两遍就能记住,而文言文需要读八九十来遍才能记住,一个道理嘛。”
这简直是强盗逻辑!但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安自无气若游丝,誓死捍卫自己的结论:“这就是脸盲啊……”
“好吧好吧,我脸盲行了吧。”祁令不耐烦了:“所以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安自无眼神一瞟,祁令就知道他又打算扭扭捏捏不正面回答。
正欲说些什么要挟一番,谁料这人眼神又是一瞟,张口便要打个哈哈过去,祁令当即竖起食指,悬停在安自无人中处:“少年,且慢。”
安自无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
他那眼神撇得极其不动声色,但却逃不过祁令的法眼——都跟你强调过多少次,老师站在讲台上,能把底下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理你不代表没看见,只是不想搭理你。
但就是有人不信邪,继续自以为是地鬼鬼祟祟。
祁令顺着安自无的视线,矫正了一下二人位置差带来的视线偏差,锁定位置——
粉色娃娃机一圈灯管跳跃着五彩斑斓的光,显然由于投币上限触发强力模式。
简而言之,就是投钱太多,幕后老板看不下去,本着“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原则送你个安慰奖以便下次接着割韭菜。
祁令盯着那掌握操作杆的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出头,但肯定将近四十岁的女人。
眯眼观察好半晌,除了得出她人菜瘾大的结论外,对这人没半点印象。
视线转到旁边那少年,那少年侧背对着祁令,手臂上挂着他母上的包,另一只手似乎也抱着什么东西。
由于身体遮挡看不见,但并不妨碍祁令对他的侧脸毫无记忆。
直到那个对丑青蛙有深切执念的女人,终于终于把攻克已久的蛙蛙成功送进洞,取出来的那一刻,母子俩手舞足蹈仰天长笑,祁令读出那女人的口型。
“近距离一看,更丑了,哈哈哈……”
祁令:“……”
母子俩拿着丑蛙蛙,美美扬长而去,这时,那少年怀中抱着的东西显现在祁令眼前。
由于祁令背课文的水平拿不出手,在记脸的能力上同样差出一种可歌可泣的境界,但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一方面差劲的记忆力势必会在其他方面有所增益。
她在记忆一些杂七杂八看起来毫无必要的东西——比如说,楼下超市一盒鸡蛋十九块二毛八,买两盒送三只从早叫到晚不得停的小鸡崽;安自无在前天晚上九点十二分二十三秒时一声尖叫两次脚滑三次挣扎最后摔了个狗吃屎——等等时,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祁令一眼看到了那捧郁金香花束,正是插花班窗边的女人的作品,包装纸和安自无寄存的那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