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如何处理那个“奴隶”,又是个问题。
察觉闻竹面色异常,如坐针毡,贺朗自觉扳回一城,轻蔑一笑,心中舒坦了些。
未等贺朗手下把人抬过来,叱骂声,脚步声,鞭子声由远及近,门框处探出一个矮小身影,满脸带笑,在门槛外向贺朗请安。
贺朗心情尚可,斜瞥一眼闻竹,向来人道:“王大眼?进来。”
王大眼应了声是,随即牵着绳子一端,迤逦而来。
绳子后面是一连串绑着的人,一一被布袋蒙着头,脚步踉跄,如一群穿起来的蚂蚱。
看向来人,闻竹皱了皱眉,之前来黑市,王大眼还曾接引过她几次。他是黑市人牙子,是个独眼,在黑市混出些名堂后,以独眼不雅为由,令众人称他为王大眼。
见闻竹不看他,王大眼也不多说,来到贺朗面前谄媚:“老板,都是好芽儿!一早奔您这儿来,紧着您先挑不是?”
人牙子黑话,小伙子便称“芽儿”,姑娘则称“豆儿”。
她向那边看去,带下来的小工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地上只留下零星血迹。
闻竹暗自叹息。
不一会儿,门外又两人抬着担架过来,上面是她挑中的奴隶,被草草收拾了一番,擦了血迹,穿了衣服,头发依旧乱蓬蓬地堆在脸上,昏迷不醒。
闻竹不想多留,起身道:“贺老板既还有事,某不多留,免得衙内久等。”
总算画上了句号。
下来时她踌躇满志,如今只觉得一身疲惫。
贺朗漫不经心地挑人,从中点了几名身材结实的,充作用工。
出门时,她看向地上的“芽儿”们,他们都蹲在地上,虽蒙了脸,看身形,大多都是和她差不多年龄的青年。
还这般年轻,便要遭受如牲畜般被挑选买卖的命运。她重重叹了口气,却也深知,如今的她,对此束手无策。
正要抬步迈出门槛,一个“芽儿”忽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众人捆在一条绳子上,他一动作,连带着临近几人重心不稳,歪倒在地。
发现骚动,王大眼瞪大了一只眼,从腰间抽出鞭子,高高扬起。
她望向引起骚乱的那名青年,不由得多了几分担忧。
也就是这一眼,让她看清了青年被麻绳困缚的双手——在他的左手掌心,贯穿着一道尚未愈合的刀伤。
她整个人被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为了确认,闻竹仔细上下看去,他平日腰上一应配饰皆无,她送的玉鹿也不见踪影。衣衫并不张扬,却是肉眼可见的精致。
王大眼的鞭子就要落下,顾不得许多,嘴比脑子快了一步,她扬声道:
“等一下。”
闻竹这个无关人等出言,众人皆看向她,王大眼一脸疑惑,连贺朗也抬起头。
布袋之下,眼前一片黑暗,嘴也被塞着。熟悉的声音透过黑暗,再次传来,纪宣只觉自己绝处逢生。
她终于认出他了。
“文公子怎么还不走?”
虽知道了是纪宣,怎么把他救出来,又是个棘手的问题。趁着背对着他们的功夫,闻竹急速思考,片刻之后,回首向贺朗笑道:
“这倒提醒了我,某人还有一事,请老板襄助。”
贺朗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多几分警惕,闻竹继续道:
“不瞒公子,小人作文章时,有一癖好,”闻竹露出自认为最变态的笑容,“呵…若能身临其境,便文思泉涌而不止——如今,还缺少一个适合的奴隶。”
贺朗聪明,想起方才看到她文章的内容,大抵知晓她所指的是什么,嫌恶地皱了皱眉。
“你想要什么?”
闻竹答非所问,目光迷离:
“自然是——”她向地上蹲着的众人扫去,笑得肆意,“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闻竹觉得自己表现得足够变态,不知能不能应付贺老板这个真变态。
半晌无言,贺朗最后扬了扬手指,便是同意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要看他们的脸。”
王大眼只觉麻烦,贺朗发了话,他不便说什么,照她的话,一一撤下众人头上的布袋。
闻竹走近众人之中,一排排看过去,一会摇头,一会皱眉,很是挑剔。突然在一人面前停下脚步,挽袖抬手,捏起那人的下颚。
纪宣看见她的脸,像是见到了救星,还来不及,下巴便被捏起,被迫仰视着她。
“就他了。”
没被选中的人都松了口气,虽不知这人方才和那老板打的什么哑迷,一看到他阴邪的笑,便知被他买去,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王大眼看去,这青年确实长得好,只可惜被他要了去,否则卖给达官显贵,或买到烟花之地,都能得个好价!
不得已将人从绳索上解开,把人送到她身边。
戏当然要做全套。
她随即和他拉近距离,纤细的手指划过他面颊,轻轻笑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