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潮蜷缩起来,紧紧闭上眼睛,心里一阵痛楚。他对盛东林的心意,以为自己藏得很深。现在想来,似乎是从三年前开始,盛东林就以外出访友为由,经常不在庄内,而他自己也把大量精力投入到了经营店铺中。他们俩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再同桌吃饭,每次必不可少的,都是一壶竹叶青。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呢?对了,有一晚他们俩吃酒聊天,天南地北一通侃,盛东林似乎心情很好,很快就喝醉了。林白潮把他扶到卧房睡下,但是没有走,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就坐在他床边守着。
他近乎着魔地看着盛东林,从脸,脖颈,结实的胸脯,然后是腰间的银鞭。贴身武器对于习武之人何等重要,哪怕是父母,都是不能随意触碰的。林白潮只在最初认识的时候,经盛东林首肯,才摸过那条银鞭。
这晚,又是鬼使神差,他解开了盛东林腰上的银鞭。一截一截细细抚摸着,然后,用银鞭把自己捆住了,捆住想要触碰他的手,很久很久,鞭子越来越紧,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独特的三角痕迹,有些甚至微微出血,然而,相比较起来,心里的疼痛更难忍……隔天早上,他跟盛东林说,怕银鞭硌着令他睡不好,所以才动手解开的,那时盛东林深深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走出东白山庄的大门,钟问策转身,看着桑兔的脸。
桑兔停下脚步,静静地,任由他看着。只听他轻轻一叹,抬起手,指了指桑兔的下巴,“还疼么?”她的下巴上留下了几个指印,可见当时林白潮下手很重。
桑兔摇摇头,“无碍。”
钟问策弯唇一笑,循循善诱道:“女孩子,偶尔装装可怜,撒撒娇,并不会折损女侠风范。”
“装可怜、撒娇,也要看对方是谁。林白潮那人,应该不吃这一套。”
“哈!想不到你还是很懂的嘛。”
“我要是长成你这样,我会更懂。”
“呵!小兔子,会拿我取笑了啊!看起来你并不在意刚刚的事情,是我多虑了。”
“谢谢。”
“嗯?这么说就见外了呀!”
“也是。以后有机会再……”桑兔顿住,以后?好陌生的词。
“好啊。”钟问策没有追问,“我们去找小花吧?”
“小花?”
“凌霄,凌霄花,小花,即响亮又好听!”钟问策笑得眼睛弯弯,唇红齿白。
“嗯,好听。”桑兔很捧场。
“对呀,你看你叫小兔子,又乖又好听!”
“可是兔子急了会咬人的。”
“说的也是,狡兔三窟、守株待兔、东门逐兔、兔走乌飞、狮象搏兔,小小的兔子,也有大大的力量。”
“嗯,兔肉也好吃。”桑兔的语气里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松愉快。
钟问策听出来了,他很想把这种氛围延长一些,“那今晚就吃烤兔肉吧!”
他们俩没有能吃到烤兔肉,因为有个丫鬟在望江楼门口把他们拦下了,顺着丫鬟的手指,抬头一看,二楼临窗,有一美人盈盈而立。
江湖上经久不衰的传奇,除了武功秘籍,英雄大侠,就是美人了。眼前的美人淡妆着粉,若风拂柳。她一眼望过来,不管男的女的,十个人中,十一个会忘记自己姓甚名谁。
不过,有病的人除外。
“江姑娘,好久不见。”钟问策拱手作揖,镇定从容。桑兔侧目。
“你以前,都叫我小蝉的。”美人就是美人,连声音都很美。一双含水眼眸,朦胧若有光流转。
“小蝉,”钟问策从善如流,“你请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他说的是“我们”,显然“小蝉”已经是别人了。
江明蝉轻轻咬着下唇,低低柔柔地说道:“我在窗口正好看到你走来,就想着好久没见了,所以,所以……”她语气越来越低,低到都快听不清了。
美人如此,桑兔不忍心,开口道:“姑娘不必害羞,洄溯阁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们阁主更是个大好人,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她说得郑重其事,铿锵有力,旁边的钟问策笑出了声。
江明蝉看了眼桑兔,转头却越发幽怨地望着钟问策,“这位姑娘是洄溯阁的新人吧,真是,好风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