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又在寸心堂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余氏从春晖堂出来,却并没有回寸心堂的意思,而是朝着德馨室的方向,一路去了前院,想必是找殷苈沅去了。姚氏有些纳闷,余氏既然要替太后娘娘传话,何不将殷苈沅和花老太太请到一处,一次说完,却要这样分头传话,如此没有效率,实在不像余氏的作风。
可无论余氏如何行事,身为心虚的那一方,姚氏无形中处于被动,只能焦躁地等待余氏的归来。
她连午饭都没有心思吃,一直在寸心堂引颈而盼,等到半下午,才看见余氏和殷苈沅夫妇一前一后地走上了通往寸心堂的甬道。她连忙揉了揉面颊,挤出笑脸,迎上前向二人打过招呼,又笑道:“大嫂叫我好等,我正想寻你说话呢,这会儿可得闲儿?”
余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平静中又带着淡淡的悲悯,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朝她点了点头,道:“正巧,我也有事要同弟妹说。”
妯娌二人遂一前一后进了寸心堂的堂屋,姚氏正要说话,却发现殷苈沅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坐下来开始喝茶。
姚氏向来看见他就发憷,有他在场,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余氏探听消息,于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大嫂,这……做弟妹的想同你说些妇人家的事情……”盼望着能以这样的借口让殷苈沅离开。
殷苈沅却不为所动,饮过茶,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回桌上,那轻轻的碰撞之声让姚氏眼皮直跳。
余氏却天生心软,闻言朝丈夫使了个眼色,殷苈沅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终究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余氏在前院的书房,把事情的始末与太后娘娘的吩咐全同他说了,他之所以坐在堂屋里,也是有坐镇的意思,免得姚氏听过太后娘娘的处置闹起来,平白为难余氏;当然,也有一层别的用意:姚氏向来皮厚,余氏性子又好,由余氏开口,姚氏撒娇作痴的,或许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唯有自己这个大伯在边上作个见证,姚氏才可能知道羞耻,才能深切地意识到她的行为给殷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在书房里,殷苈沅也不是没有说过自己的考量,余氏当时也是同意了的。可是老妻什么都好,偏生太过心软,挨不过姚氏一个央求的眼神,就又想着给她留几分颜面。
说起来也真是古怪,家里的人一个两个,总爱对姚氏心软,是不是真的应了“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道理。花老太太和余氏妇道人家心软也就罢了,殷萓沅这个不争气的兄弟,不也总是软在姚氏的一个眼神之下?都是弟弟夫纲不振,不能辖制妻子,才纵容她任性妄为,险些给殷家闯下弥天大祸来。
殷苈沅恨铁不成钢地想着,等殷萓沅下了衙门,自己必须履行兄长和家主的职责,好生教训他。
堂屋之中,姚氏看见殷苈沅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余氏:“大嫂今日入宫,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余氏看着姚氏,静静地并不说话,在她看来,姚氏简直将心虚写在了脸上,刺探消息的方式也是直来直往,漏洞百出的。就是这副不成气候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花言巧语诓骗了皇后,瞒天过海的?
余氏颇有几分目不忍视,忍不住别开眼,娉姐儿、婷姐儿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如花一般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交替浮现。
就在这沉默漫长到将姚氏的不安酝酿成惶恐的时候,余氏终于开了口:“今日太后娘娘召我入宫,的确有几样吩咐,桩桩件件都与西府有关,对于弟妹你来说,有好事也有坏事,你想先听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