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姐儿暗自叹一口气，又向陈氏道：“可惜了这样漂亮的裙子。”她四下张望，看见远处岑姑姑已经被这里的闹剧所惊动，正在款款走来，便替陈氏出了个主意：“姐姐要么请宫人送一身衣裳过来，到离夭桃园最近的宫室更衣。要么只能自己回去换一身衣裳了。”

陈氏笑嘻嘻地道：“多谢殷妹妹了。”又主动对邵氏说：“邵妹妹不必往心里去，你也不是故意的嘛，我换身衣裳就行。”

邵氏这时节才被陈氏点醒，连忙向她道歉，只是这一份歉意显然来得迟了，诚意也没多少斤两，实在是荒谬得很。

另一个和娉姐儿一起将陈氏扶起来的秀女忽然道：“姐姐若要回去更衣，夭桃园与储秀宫离得并不近，或许有些不便。姐姐若不嫌弃，妹妹或许可以替姐姐略遮一遮。”见陈氏笑着点头，那秀女便解下身上的妆花披帛，替陈氏系在腰间，巧手打了个简单大方的双钱结，垂下来的飘带刚好遮住了被撕裂的口子，且更添几分别致。

陈氏舒展双臂转了个圈，裙摆飘飞起来也并不妨碍，不由惊喜道：“董妹妹真是聪慧，我这样扮起来，竟是比原来还更俏皮些。”又摸了摸披帛的料子，咋舌道：“比起刺绣和缂丝的披帛，妆花的是最珍贵的，真是偏了妹妹的好东西了。”

董氏摆手笑道：“不过是一条披帛而已，能为姐姐增色，才算是不枉费了呢。”

陈氏想了想，便解下自己腰间悬挂的一枚玉玦，笑吟吟替董氏挂在腰上：“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枚玉玦虽然不值钱，抵不过妹妹的深情厚谊，却也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莫要嫌弃才好。”

董氏受宠若惊，连声称谢，两人遂携手相视一笑。岑姑姑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番和睦的景象。

这两人的表现都十分得体，娉姐儿冷眼旁观，见陈氏与董氏言行举止没有太过做作的地方，生得又都温柔美貌，不由暗自点头，认定二人中选的可能性很大，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着意笼络。

众人在夭桃园一直盘桓到接近饭点，岑姑姑便宣布赏花宴结束，打发众人回储秀宫吃饭。临别之际，岑姑姑又语气平常地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再过两日，就是三月廿六万寿节，终选就安排在万寿节后日，也就是三月廿八。

娉姐儿婷姐儿身为未嫁之女，身上没有诰命，是没有资格出席万寿节的，论起来，宁国公府上下，也就是花老太太与余氏这两代宗妇有资格出席。似今年这样逢五的万寿节，有邻国来朝，晚宴往往是要宴请各国使节的，外命妇们参加了朝贺典礼，用过午膳便要返回。

娉姐儿算了算，知道自己并没有机会借着万寿节见到家人，便失去了兴趣。倒是其他秀女十分欢喜，万寿节当日虽然无望一睹皇帝风采，但沾光吃上更精美的肴馔还是可以的。再加上自入宫选秀迄今，终选的时日一直未定，如今终于有了个盼头，中了自是风光无限，不中也能早日归家和亲人团聚，实在是值得庆贺。

转眼到了万寿节，宫里宫外都是好一番热闹喧阗，虽然秀女们身份低微，轻易不许外出，唯恐冲撞了贵人，但在这样喜庆的节令，无论是看守储秀宫的侍卫还是管理庶务的女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娉姐儿本欲和婷姐儿一道出去游逛，谁料婷姐儿推说身上不好，关了门要睡。娉姐儿只得改约了乔沐锦，到逗蜂轩游玩。逗蜂轩奇花烂漫，蝶舞翩跹，俨然一片春日胜景，又有殷、乔二位佳人巧笑倩兮，此情此景，足堪入画。

娉姐儿随手摘下一朵蝴蝶兰虚虚掩在鬓边，冲乔沐锦笑问：“如何？”听罢乔沐锦不吝溢美之词的夸赞，复又笑着叹气：“可惜，宫里规矩严，以我们的身份，也只能趁着万寿节，偷偷摸摸过来赏玩一番。”

乔沐锦心领神会，当即笑道：“姐姐何必忧愁，等姐姐成了一宫之主，这偌大一片御花园，姐姐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想何时去便何时去。”这话确实搔中了娉姐儿心中的痒处，不过略略逊谢几句，便已经居之不疑，矜持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