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目的地,却发觉此处已有人捷足先登了。草地的一隅搭着锦幛,几位衣着整洁,气度不凡的嬷嬷丫鬟侍立在外围,一看便知也是官宦富贵人家。
既来了,也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姚氏一面吩咐身边的从人围起绣幛,一面令人备礼。未等姚氏的婆子拣出各色干果、鲜果和糕点装成攒盒,那边已经有个仆妇过来见礼,两边互相道了叨扰,姚氏才打听到那一家子不是别个,正是与殷萓沅一道狩猎的郑家。
其实也原在情理之中,郑大人见猎心喜,郑夫人与郑家的郎君娘子却未必有这样的雅兴,一大家子一道入林中狩猎的可能性并不大,妇孺与爷们分开,在林子附近踏青,也是合情合理的。
两家既然有旧,殷萓沅又与郑沛然同游,两家的主母相见自然也要寒暄几句。姚氏便亲自带着几个女儿前去拜访,原本也该叫了好哥儿一道的,可他牵着枣红马,带着两个小厮,早跑得没影了。
娉姐儿听见是郑家,想起郑家嫡长女郑琳痴缠谢载盛的模样,心中很是不屑,忍不住面露鄙夷之色,婷姐儿显然也记得这回事,眼睛微微眯起来。唯有娟姐儿一无所知,因着绝少有见外客的机会,此时格外紧张,抬起手整了整刘海,又低声问惠风衣摆整不整齐。
众人各怀心思,很快被郑家的仆妇引着入了锦幛之中,姚氏先与郑夫人寒暄一番,又向她引见了几位女儿。郑夫人也笑着回礼,郑家的几位姑娘也上前向姚氏及殷家姊妹问好。
众人并非初见,原也在娉姐儿婷姐儿的生辰宴上见过,很快熟络起来。姚氏便与郑夫人坐在一处说话,两家的小娘子便走出锦幛,在草地上散步说话。
当着长辈的面,双方自是礼数周到,态度和悦,可走出来之后,也懒得遮掩,那郑琳拿眼乜斜着睨了娉姐儿与婷姐儿一眼,似笑非笑道:“殷家妹妹们出来游玩,怎么没同你们谢家的表哥一道?”
娉姐儿不甘示弱,当即回敬道:“这不是表哥忧心又有恶客痴缠,扰了兴致,此地也没有第二个亭子供他藏身不是?”语毕见郑琳勃然变色,娉姐儿也懒得掩饰自己的不屑,径自上前拉起娟姐儿,向郑家的娘子草草道:“先前答应了舍妹带她跑马的,就不扰了大家,先行一步了。”又看了看婷姐儿,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
婷姐儿面露无奈之色,虽然她也不是很想陪伴郑家的娘子,但若随娉姐儿离开,倒是将与郑家的不睦摆在了明面上,这也不是待客之道。故而她向娉姐儿微笑道:“姐姐自去便是,我留在此处与郑家的姐妹说说话。”
娉姐儿其实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在她看来郑家教女无方,并不值得以礼相待,见婷姐儿仍要全礼,也不勉强,便拉着娟姐儿走了。
娟姐儿被嫡姐牵住手,一脸的受宠若惊,也是匆匆与郑家人告别,便走远了。
远处隐隐传来娉姐儿的声音:“鬓云把马牵过来,娟姐儿,你摸摸它的鬃毛,让它熟悉熟悉你。”接着娟姐儿小声地说了什么,隔得远了并不清晰,然后就是娉姐儿不耐烦的回答:“让你摸你就摸,怕什么,有我在呢,它还敢蹬你不成?”
婷姐儿无奈地笑笑,回头便冲郑家的二姑娘郑琪笑道:“琪姐儿,你想不想玩斗草?”
郑家这次出来踏青的共有四位小娘子,最大与最小的郑琳、郑琅乃是郑夫人嫡出,行二行三的郑琪、郑瑞则是庶出,碍于身份没有受邀参加去岁的生辰宴,故而今日与殷家的女眷乃是初见。
原本婷姐儿是想招呼郑琳的,只是自己的同胞姊姊将她得罪得狠了,郑琳此刻仍是气鼓鼓的,婷姐儿便没有自讨没趣,转而同郑琪说起话来。
郑琪的父亲官位虽比婷姐儿之父更高,可她自家是庶出,并没有被娇养得心高气傲,听见婷姐儿与她搭话,便高兴地应了一声,还拉了郑瑞一道,想了想,又期期艾艾地问了声郑琳:“大姐姐,可要与我们一道斗草?”
没等郑琳答话,郑琅便凑过来道:“斗草怎么玩呀,我也想玩。”
郑琅看起来与娟姐儿年纪仿佛,声音稚嫩,一派天真,是个模样可爱的小女孩儿,婷姐儿便冲她一笑,正欲开口向她解释,郑琳便不耐烦道:“你玩这个做甚,斗草分文斗和武斗,论武斗,你又没有力气,论文斗,你连花花草草都认不全。”说着向不远处跟着的丫鬟招手:“宝霞,抱了四姑娘去玩,教她认认春日里的花花草草。”
那丫鬟答应一声,过来抱郑琅:“四姑娘,我们走罢。”郑琅与郑琳虽是一母同胞,性情却又不同,被长姐当着外家小娘子的面抢白一番,也不羞恼,仍是笑嘻嘻的,搂着宝霞的脖子道:“好,我们去看刚才看见的那朵黄色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