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
潮湿而又沉重的水雾在空气中缓慢浮动,林沧押着程知竹殿后,林渊走在中间,梅大夫在前面带路。
“元昼已经见到‘庄主’了。”梅大夫路过堂屋,望着其中的火光,“照你们所说,庄主今晚在元夜府,那堂屋之中与元昼会面之人,想必就是庄主的替身了。”
“庄主去殷狐那边留宿,替身代替庄主坐镇府中,所以等会我们见到的就是庄主本人,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林渊说道,“事发紧急,替身想必已经给庄主传递了消息,庄主应该正在从元夜府赶来,我们快走。”
林沧点了点头,一手按在程知竹后颈上,把试图看向堂屋的程知竹压了下去,程知竹惊鸿一瞥,看到了堂屋中端坐于屏风之内的替身的剪影。
梅大夫走在前面,双手捧着画纸作为地图,踩着泥泞的小路,为了赶时间,也不顾及染脏鞋子和衣物,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目的地跑去。
过不多时,一幢阴森森的小楼映入眼帘,从外面看去,里面漆黑一片,阒然无声,荒芜的杂草生得半人之高,长满铜锈的大锁挂在门口,看似很久无人居住。
“府中人少,有很多这种小楼,空置久了,愈发无人涉足。”梅大夫说道。
“但是你看此处。”林渊打量着小楼,绕过杂草,走到小楼侧部,“此面背阴,却并无许多苔藓,尤其这块石头,干净得异乎寻常,必是有人经常挪动。”
“小心踩空。”林沧拽住林渊的手腕,把林渊扯到背后,伸脚踩在石头之上,缓慢用力,只听得一阵咔咔嚓嚓的机关运作声,石头移开,一道幽深的阶梯露了出来。
林沧当先走了进去,阶梯旁边的烛火感应到有人,依次亮起,摇曳的烛光无风自动,背后的暗门关闭,此处空间密闭,无一丝光亮能够传到外面。
与外面的破败完全不同,小楼内部修葺良好,密道的墙上刻着大片大片诡异的人骨浮雕,林沧脚步一顿,蹙起了眉头。
“是真骨。”林沧低声道。
“想必是修建密道的工匠吧,修完密道之后,惨遭庄主封口。”林渊叹了口气。
阶梯中回荡着几人的脚步声,绕过几个转弯,推开一扇门,其中豁然开朗,起居用品一应俱全,房间正中一个奢华的雕花木床,空气中燃烧着淡淡的暖香。
“大人回来了,可让我一顿好等。”一道耳熟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怎么这么多人,我只愿侍奉大人一个,还望大人请其余人出去。”
梅大夫听到声音的瞬间,骤然僵住了,本能似的扑上前去,唰一声拉开了床帘。
林渊和林沧自觉地移开了眼神。
殷狐果然被蒙着眼睛,锁着手腕和脚踝,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叹了口气,挑起了唇角。
“大人,我受不……”殷狐的话没说完,就被梅大夫抱进了怀中。
“对不起,是我,是我,对不起……”梅大夫跪在床头,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衣摆的脏污沾湿刺绣的床褥,潮湿的泥土腥味浸透暖香,殷狐的呼吸骤然顿住了,面上的云淡风轻全然消失,表情由于过度惊喜甚至一片空白。
梅大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深深的愧疚,愧疚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明明一切都是利用,明明刚开始自废功力进入槐庄之时,就做出了除了杀死庄主其余皆置之度外的决定,可是事到如今,胸口却仿佛被开了一个破洞,灌满槐庄阴湿的冷风,只余深深的痛楚。
“这里果然另有密道。”林渊忽然找到了一处机关,扯过林沧,端详着一个半人高的狭窄暗门,“庄主应该就在赶来的路上。”
林渊话音刚落,暗门对面忽然传来几声极轻极轻的脚步声,林渊立刻屏住呼吸,回头冲殷狐和梅大夫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瞬间会意,林沧一掌劈晕程知竹,房中寂然无声,林渊竖起耳朵,可却怎么也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了,落针可闻,仿佛之前的声音只是他的错觉。
林沧的神色却陡然变了。
“追!”
林沧忽然爆发灵力,连打开机关的时间都没有,“砰”的一声击碎暗门,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隐没在前方的阴影之中。
是元夜!
庄主!
林沧神情冷冽,动作迅捷,弯腰跃入暗门,其余人只能看到半片残影,一晃之间,林沧便消失在了密道之中。
林渊低头看了一眼昏迷的程知竹,弯腰拎出程知竹怀里的妖气囊,全部踩爆之后,也飞身越过暗门,向密道中追去。
梅大夫留在原处,为殷狐解开了镣铐。
密道狭窄,林渊循着熟悉的灵力波动,向前飞掠而去,沿途无数陷阱机关被林沧破坏得七七八八,林渊的神情越来越沉,虽然这些陷阱对林沧没有威胁,但是大大拖慢了林沧的速度。
恐怕难以追上庄主。
此番林沧已经暴露,一旦庄主销声匿迹,那想再找到他,可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