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大不了赔那苟旬银子就是了,从我私房钱里出。”
梁父看着站在一边一脸自责又委屈的女儿,叹了一声,竹条重重掷地。
秋娘拉过梁父,道:“郑伯给他看过了,除了今日这一拳,他身上还有数处旧伤,他说皆是昔日在镖局内所受,要一并算下。”
柳姨敲着算盘,对梁雪回道:“误工费,营养费,餐补,护工费,精神损失费,服化费,这儿费那儿费,他说了一口价八百两。要不就得把阿惊赔给他,如果能天天揍他,嫁妆还可以免。”
柳叶惊呼:“八百两他怎么不去抢啊!”
梁父一拍身侧的案几:“可惜了了老萧不在,也就只有他能请走这尊大神。”
秋娘眼中掠过一道冷光,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要不……把大神请进来?”
又低声凑近围拢而来的众人道:“我套绳捂嘴,老杜拔刀,柳姐看门儿。”
“埋后院蔷薇花根下。”
“对,明年花儿还能更多。”
“那还是埋枇杷树下吧,明年果子更甜。”
“埋了有味儿,剁碎了喂鸡/吧。”
李焉识心道:这都开始商量步骤了吗?到底谁是黑恶势力啊。
梁父拍着心口,哭嚎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一回来就要遭此横祸,那时候才十四岁,天天揍他揍得……拳头都肿了啊!”
李焉识看向梁父,平静地道:“伯父,此事虽因二小姐而起,可终究根源在我这儿,便由我来了结吧。”
秋娘:“小李将军要亲自动手了结?”
李焉识道:“此人现已报官,百姓也都做了证人,想要秘密按下怕是不能了。”
“我若亮出身份,青州知府未必不会卖我这个面子,不理此案。只是今后镖局生意只怕会为此人搅和,不得安生。”
众人大叹一口。
李焉识轻巧一笑:“像他这种难得的人才,留在青州算是资源浪费。伯父放心,交给我吧。”
梁雪回不信任地迟疑道:“你有法子?”
“烦请笔墨一用。”
不多时,他大步踏出大堂,打开镖局大门,对还靠坐在柱子边抖腿的苟旬道:“做个交易。”
苟旬抬起眼睛来,捂着心口咳嗽几声,戏谑道:“怎么着,三小姐夫是打算给银子还是给人啊。”
“银子和人,都给,如何?”
苟旬将双手抱在胸前,仿佛看穿一切般得意:“还有这么好的买卖?你们这伙人狡诈得很,我可不上当。”
“这里是定金。”他掏出个荷包抖了抖。
苟旬闻声,伸手便要抢过,李焉识向怀里一塞,取出一张契书来:“空口无凭,得立下字据。”
苟旬接过契书一看:
“本人李焉识,因出手误伤苟旬,惭愧于心,共同商定给付八百两,买断今生。另定,襄助苟旬每日受拳,不伤性命为界,今后各从天命,不得反悔,契约既成,各自存照。”
苟旬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很是满意,却抬起那双眼睛,狐疑地问道:“等等,怎么定契约的是你,不是三小姐?”
“她是我妻,我定与她定有何区别?”
苟旬想想也对,便按了指印画了押,沾沾自喜:“哥们儿,你这么实在,我也不跟你抢人,就你劝她,多揍我两拳就成。”
李焉识见他按了指印,哼笑一声:“到那时,你可未必想得起她。”
苟旬并未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依旧自得:“你拳头也不错,敢问哥们儿在哪儿高就啊。”
“梦粱,定远将军府。”
苟旬脸色微变:“那我还得跟你们去梦粱?”
他垂目望着缓缓站起身,正拍着屁股抖落灰的苟旬:“契约已成,买卖终身,今后苟兄便是我定远府上人了。怎么,苟兄还想虚空受拳?”
“什么意思?”苟旬越发觉着心底毛毛的。
“近来梦粱太平,我府上将士拳脚都痒痒,唯恐武艺生疏。只是年轻气盛,又恐切磋间伤了彼此,正缺个沙袋。苟兄之临,好似及时雨,雪中炭。我府上三千兄弟定会将苟兄伺候好。”
“说白了,这是一份劳动契约,苟兄挨揍,我出银子,八百两买断苟兄一辈子,还是苟兄仁义,物美价廉。”
苟旬双股直颤:“不,不,不成!那么多人,不给我打死了?”
“百姓都看着呢,苟兄要反悔?”
苟旬看他笑意愈盛,大感不妙,爬起身来便跑,两侧巷道当即飞身几名暗卫,不过几招便利落按下。
他面向外头候着的那些个求亲之人,沉下脸,冷声道:“诸位,这便是肖想府上小姐的下场。口中说着君子好逑,却行骚扰之实。梁大当家的脾性好,念着都是街坊邻居不好闹得难看,只是闭门,我这个外人却没这么多顾虑。今日索性挑明,我既心仪府上小姐,若有人胆敢惹得她不快,也请打听打听我李焉识在梦粱是什么做派。”
他落下最后一句,也不关上大门,便径直踏入门槛,自前院回到大堂了。
他见镖局众人皆是望向自己,心里还有些发毛,生怕方才那副冷脸面孔唬得他们也心有余悸:“伯父,伯母,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是……我方才言语之间有不妥之处?为何……不见二小姐?”
秋娘道:“我和你梁伯伯都听见了,也要多谢你,还替我这两个女儿这样想着。阿回她心气儿高,惹了麻烦,不好意思见你。她们几个,还有小叶子从小一块长大,虽说她嘴上不饶人,可确实是没半分坏心眼儿的。”
柳姨打断,拉着秋娘道:“以后都是一家人,秋姐你跟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
李焉识谦恭道:“是,一家人,不必见外的。有什么需要我的,招呼便是。”
秋娘含笑,试探道:“那……你可会……打马吊?”
“呃……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