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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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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傅行终于停下,时潇冷声道:“傅行,你这个突然是什么时候?”

“嗯?”还在回味的傅行抬头。

“还能多久啊——一年前,我看到这小子偷偷给薛竹这BZ塞钱,被我逮个正着。”傅行语气饱含恶意:“老大不让干的事,他偏干,狗胆包天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看看他什么材料,要不是老大,他还不知道在哪个泥沟子里沉着呢?”

傅行左一句贱女人,右一句狗男人,静音棉严严实实包着的室内一时满是污言秽语。

林晦咚咚反手敲了两下桌子打断,时潇黑沉的眼也望进傅行眼底:“傅行,你怎么知道郑繁星是案子嫌疑人,他自首前通知你了。你们关系融洽?他名下的财产又怎么突然转到你名下了?”

傅行咽了口吐沫,色厉内荏:“......我,那又怎样,他让我替他照看家人,他自己跑到我家说东蛟山那个女的是他杀的,他还说他爸癌症晚期也没几年好活,让我看顾他老人家几年,别在老人家面前提他,我有什么办法!”

砰!

“时潇,我觉得......人不可能是郑繁星杀的。”林晦皱起眉,手里赫然就是郑繁星父亲的医疗费用缴纳清单,低声说:“他会不会再替别人顶罪?杜子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他给我种感觉,钱跟?唔,你捶我干嘛?”

时潇面无表情收回手,哼了声没接话,朝着紧闭的办公室微抬下巴,大步流星转身准备上楼,不忘随口搪塞:“哪有那么多你觉得,一边玩去,不该你管的别管。”

局长办公室里,张如海端着搪瓷缸子,闭眼站窗户边闭眼感受岁月静好,悠悠哉地刚准备嘬一口。

今天天气真不错,东蛟山女尸那案子今天差不多能结了。

那小王八蛋也没再跟方天理那案子一样拖进度,早能结的案子,非多了步监视居住节外生枝,幸好,幸好这案子某人没折腾出幺蛾子。

等程序一走完,再移交检察院,往外一发通告,齐活,今天说不定到点就能下班,姓林那小崽子那边的事还落手里,性质又上市里了。

人一天追不着,这心呢,他就一天落不下——

咚咚咚。

右眼皮猛地一跳,敲门的响声惊得张如海个趔趄,滚烫的茶水差点泼他一身,张如海应激似的回头看了眼时钟,快步拧开门瞧见时潇,那表情如遭雷劈。

等张如海下意识要把门砸上,这厢时潇已经淡定开口:“还没完。”

忍一时心肌梗塞,退一步……

他退个屁!

强忍搪瓷缸子没立马砸桌上,张如海视线在傅行新鲜出炉的笔录和时潇间来回逡巡,关上门低吼:“胡闹!胡扯!胡作非为!你啊你,时潇,你说,你让我能怎么说你!”

“你小子能不能让我消停一天,上午人刚进看守所,下午你就说没完,行,你小子说没完是吧!哪点没完?!作案动机?作案细节?目击证人,是,没有,然后呢?这都过去多久了,你去哪儿给我找个有的去?郑繁星是跑来自首,那薛竹不也佐证了吗?”

时潇一点没带怵,话立刻噎回去:“她佐证什么了?”

“张局,祁芙祺怎么死的——手反绕身后,拿麻袋裹着,纯粹的恨意,他郑繁星给的那动机能证明吗?看她不顺眼,所以杀了?能取信检察院吗?”

“更何况指认的时候,他郑繁星对东蛟山周边环境了解吗?对祁芙祺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怎么会用这种类似处刑得手法残忍杀害祁芙祺?我就明白跟您说了——这案子现在,完不了。”

“你!”张如海放下茶杯,皱眉翻回笔录:“他知道的细节可一点不带假,否则我们不可能抓他,你不就是意思他给人顶罪?他给誰顶?又凭什么顶?”

“等等,你不可能现在才觉得不对劲,你是故意送郑繁星进看守所!时潇,你又想干吗?关他一阵就能让他回心转意,有那么简单?你小子是不是压根没打算把案情材料往上递?”

时潇挑了下眉。

张如海说的没错,他案情报告都没写,怎么可能往上递材料,但郑繁星这一手自首确实打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刑警当久了,疑心病重,凡事他想得深。

为什么偏偏林晦出事,这案子就突然多了个自首的人,跟案子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上来。

他不可能不查,绕回去想,假使另辟蹊径,能不能从郑繁星顶包的原因倒回去查查白榉的事。

看守所伙食其实还不错,姓林那小子也进去呆了段时间。

理由都是现成的,打架斗殴,当时隔壁禁毒正好有个点动不了,矛头指向看守所里的一个混混,林晦刚好丢进去替禁毒挖点消息。

主要让这小子体验下生活,最好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抱着记录仪不撒手。

啧,事实证明没什么用,听看守所民警说,这小子快跟其他情节没那么严重的预备犯处成相见恨晚哥们,龟毛矫情丁点都没,青菜豆腐也都不挑。

再晚点放出来,这小子出个看守所,说不定都有先出来的人骑着摩托拿块豆腐给他借风洗尘。

张如海翻笔录的手没停,时潇正大光明走神得结论。

——那小子在他面前的矫情果然是装的。

摁着抽搐的额角,张如海长出口气,果然翻起旧账:“你小子有点分寸,小心打鹰反被鹰啄眼,别再让人讹上。”

“上次二话不说给人林晦扔进看守所的事儿,我就不说你了,你方天理的案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结?不顶着非议,你干不成事是不是?!白月梅提个U盘,U盘有没有还不知道呢,你倒记心上了,想捞大鱼?也不管自己手里有没有饵,钓多久了,赶紧差不多得了!”

张如海话音一转:“......也管管你自己,给我站住!你妈口谕,你今天必须听完再走。”

狠狠瞪向拿起笔录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的时潇,张如海语气沧桑呵斥:“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别拿那套糊弄人的话堵我嘴!没用!我从警多久,你从警多久?”

时潇眼皮抖了下,这套压人的词儿搬出来,他反正迟早都得听完。

没兴趣兜一圈子。

老僧入定般,时潇原地站门口。

“梁有志给你张罗多久了,一个相中的都没?要是不想相第二次,就别表现的那么好!”

“聊的好好的,小姑娘们一提加联系方式,你小子立刻搪塞回去,你联系方式特金贵?加都加不得?!你也二十七了,老大不小的年纪,咱这行相亲就是吃青春饭的,等你再大点,咳咳咳,跟技术队的那几个领导一样怎么办?”

张如海满脸自豪,捋了几把自己养回来又重新乌黑茂密的头发,昂首阔步绕到恢复面无表情的某人面前,语重心长:

“所以,既然相亲了,就跟人加好友正儿八经聊聊,彼此了解一下!再说了,人那几个姑娘条件差吗?我看了,都特好,也不知道你小子犯了什么倔,第一眼没眼缘就再处处,眼缘这东西都是可以培养的,我跟你孙姨就是——”

时潇挑了下眉,拖长尾音哦了声:“您相孙姨前相了多少有眼缘的,又培养了几个?”

“......”

不慌不忙闪出门外,时潇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Duang一声闷声随之响起,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夯门上。

下班时间用不上黑脸,少了威压盖着,清俊气重回巅峰的时大队长出门最先见到的不是光,而是堵墙。

背靠那扇薄薄门板,时潇被逆光站着的高大身形堵个结实。

足足一分钟沉默之久,时潇先不忿地拎起眉梢:“学会站门口听墙角了?给你排的任务干完没?”

“干完了,我来找张局。”林晦顿了顿,继续说:“放你办公桌上了,你也早点下班。”

瞧着毫不犹豫离开的时潇,林晦这才搓了搓脸,咚咚敲了两声,听见张如海声音,发着抖的手才续够气力,压下门把手。

那厢张如海身上被气出的蒸腾热气还没散,见到是林晦,头毛一紧,硬挤出抹和善的微笑,温和说:“原来小林来了,不下班找我什么事啊?”

沉默地捡起门口地上躺着的空文件夹,林晦轻声问:“......张局,我妈当初的案子,您知道多少?”

张如海心下叹了口气。

林晦进分局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问题躲不过,没想到跟时潇那个混小子凑一堆,搞得他现在上不上,下不下,情绪都不知怎么酝酿好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能说给你听的,我就说,说了也没什么意思的东西,我就不说给你听了。”

几乎是瞬间,林晦阴鸷眯起眼,极快速度又恢复正常:“我爸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十二年前,我妈到底......怎么没的?”

“孩子,来。”

张如海放下杯子,招手让林晦过来,登上内网调出卷宗。

“你那时候太小了,你爸不跟你说也是担心。”

“......我们很抱歉,你母亲在一次隐秘的救援任务里殉职,前期卧底人员探查很成功,正式行动前为了确保人质安全提前安排警员混入摸排,你母亲就是其中一位,当时也是根据事先接到线报采取的行动。”

张如海顿了下。

“但是由于镇里环境复杂,靠近山林,当时条件......限制太多,延误救援时间,当我们赶到工厂,除了发现些智力严重受损的人外——”

张如海抬头看向不知何时敛起笑意甚至面色有些铁青的林晦,顿了顿,还是继续说:“......还有你母亲的尸体。”

直勾勾盯着屏幕上黑白相片,林晦按捺住心底翻涌的刺痛,低声问:“后来那些活下来的人,有人恢复吗?”

严格意义上,张如海其实不在现场,但是——

甫一直起身,张如海抬手轻拍林晦一侧肩膀,摇了下头。

林晦眸底闪过几丝暗沉,瞳孔微颤,闭上长时间盯屏幕干涩的双眼。

下一秒,林晦深吸一口气,又最后问了张如海一个问题:“我妈......离开前,走的痛苦吗?”

张如海没回答,只沉静地看着林晦,目光如有实质,满是那份替代故友的顾念。

一别十几年小豆丁长高了。

“谢谢张局。”

这些孩子,到底要被自己画的牢困多久。

但这牢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解得开。

张如海望着窗外枝头萌而未发蛰伏的绿意,直到身后关门响动彻底消失,良久才叹了口气。

林晦是,难道时潇就不是?

砰。

林晦垂下眼。

就算早已知晓答案,但他必须问出口,哪怕一字一句犹如钝刀子割肉。

他——

握着门把手,林晦隔着门板,略眯起眼盯着某处几秒,似乎还能看到电脑上载着他母亲过于短暂一生事迹的页面。

桩桩件件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林晦手指蜷了蜷。

身后不远处有响动,林晦咬紧后槽牙,眉头微动,迅速掩去潜藏心底那份早刻进骨血抽离不开的旧忆惘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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