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裴凝说完的时候,许溪的眼睛已经红得马上就要落下泪来。
方昀游的神色也很复杂,他知道现在应该是工作状态,可他实在忍不住心疼裴凝。
方昀游往前坐了坐,握住裴凝放在桌上的手,想安慰她。裴凝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抽出来。
“方总,我讲这些,是为了接下来的工作,但我本人并不希望这些事公之于众。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最大程度地保护我和裴悯老师。”
裴凝极度冷静,冷静得仿佛不是她自己的事。
但回头一看,许溪已经偷偷抹上眼泪了。
裴凝坐过去些,环住许溪肩膀。
“怎么还哭了?”
话一出口,裴凝便顿住。
过往回忆不分场合地袭来,她瞬间想起,同样的话,她问过井稚。
井稚也曾为她哭泣。
“凝姐,你一定要幸福。”
许溪抽抽鼻子,道。
裴凝笑笑,拭去她脸上泪痕。
“好,我会的。”
-
裴凝把公关工作全权交给方昀游,自己则和朱情处理着网站的麻烦。
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两天之后,她的故事开始以小道消息的形式遍布网络。
各个社交平台的角落都充斥着她所谓的“熟人”、“亲戚”、“邻居”,裴凝痛苦的经历被抽丝剥茧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网上裸奔。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裴凝立刻奔向方昀游办公室。
走到办公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带着怜悯的眼神看向她。
裴凝几乎是震怒地摔上了方昀游的门。
“消息是你放的?”
方昀游起身,试图安抚裴凝的情绪:“裴总,你先别急,我们坐下慢慢说。”
裴凝看着他总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感觉有烈火在自己体内烧过,由下至上,直烧到头顶。
她掩不住怒意:“方昀游,你什么意思?”
“裴总,你的经历就是反击的最佳手段,我这样做是对你和裴老师的最大保护。只有把你从加害者塑造成被害者,我们才能占据舆论优势……”
“所以你就不经过我同意把我的事情发在网上?你尊重过我吗?”
方昀游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才开口解释。
“你也知道,舆论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无论你怎么回应,大家都会对你留下负面的刻板印象,这种影响是长期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扭转公众的看法。我已经给你约好了几家大媒体的采访,先以这种形式把消息散出去,为你的正面回应造势,后续改变舆论风向会更容易。”
裴凝根本不想听他说的这些,她盯着方昀游,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尊重过我吗?我有什么义务为了一句谎言把自己剖开给公众看?”
方昀游难得做不到从善如流。
他也看了裴凝一会儿,但神色未变。
“裴总,我只是做了我认为最有利于你和公司的决策。”
“最有利?谁评判的?你吗?”
裴凝突然感觉嘴里有些锈味。
疼痛传来,她才意识到,嘴唇已经干裂得破了口子。
“喝口水吧。”
方昀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水杯又往她手边推了推。
裴凝没有接。
“把水军撤了,我不同意采访。”
方昀游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来不及了。热搜已经挂上了。”
裴凝一句话也不想再同他说,起身摔门而去。
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当个好老板的冲动。
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裴凝扬长而去,再不想管任何残局。
-
裴凝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小时了。
她没有行动的欲望,甚至回来之后,连口水都没喝,任由嘴唇撕裂疼痛。
电话、微信不断,裴凝干脆关机。
她忽然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与世隔绝,忘却一切。
她怎会不知,网上的言论有多大的杀伤力。
可即使她把真相讲出来,又有几个人真正共情她?大多数人不过是看个乐子,过几天就又被新的乐子吸引,把她这点事抛掷脑后了。
可是,留给她和裴悯的伤害呢?
谁在乎?
裴凝越想头越痛,感觉有一万个人在脑子里同时说话。
井小二忽然从地上跃起,跑到门口“汪汪”叫着。
下一秒,门铃声传来。
裴凝估摸着是朱情联系不上自己,所以来家里找她了。她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多想,直接站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然而,闯入视线的,是一个高挑健硕的身影。
裴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视线缓缓向上,仿佛过了很久,才对上那双眼睛。
又圆又黑又亮的眼睛。
裴凝醒过神来,双手捂住嘴,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差点被兴奋的井小二绊倒。
井稚一把捞住她。
真切的触感从腰间传来,裴凝终于确认,她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井稚。
万千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她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始嚎啕大哭。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环绕住她,将她的哭声藏进怀里。
裴凝在几近缺氧时听到了井稚久违的声音。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