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撑在膝上,闻言轻笑一声,“私藏甲胄?”
“青州别驾汲明不敢欺君。”
倒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司马业转着手上的扳指,“定青州,安冀州,治蜀乱。朕赏你什么好呢?”
“臣请右迁冀州常山太守陈意、中山太守温濯为益州刺史、益州都督。”
他不再掩盖语气中的杀意:“就不怕朕给你定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益州只此二人可守。”江初照答。
“泱泱中国,止此二人可用吗?”
江初照抬首:“益州与西戎接壤,北接襄州、凉州。诸葛孔明昔日据益州之地,造三分天下之势;北经凉州出祁山伐取洛阳,南下顺江逼荆州取建康。微臣斗胆问陛下,此地交由何人才能安心呢?”
“放肆!”司马业喝道。
江初照叩首,便不再言。
“她们是你的同门。”
西戎在侧虎视眈眈,而大魏对西戎的战略重地凉州却在她老师方清梦手里。自凤洛即位,西戎与方清梦交好,凉州二十年不可取。再加昔日手握北部十万铁骑的凌风箫之女凌含漪带领残部驻于凉州。温寒时又是凌含漪和温寒时之女。
益州经凉州北出祁山伐取洛阳。现天下归心,非司马氏不正统,若举兵谋反,必遭中原势力合力抵制。若温寒时出任益州,可北安凉州,南摄江南。
蜀地富庶,又有川河之险,可屯兵自重。如今朝廷都忙着夺嫡站位,他敢派谁去呢?
“朕闻凉州陈意治理有方,右迁益州长史代刺史事;许氏子弟许胥少有风鉴,识量清远,出益州都督。”北安凉州,南安荆州;两人互相制衡,还可震慑北边抗击匈奴的燕王,一举三得。
“陛下,此大不妥,”
司马业抬手打断她,“可是要抗旨?”
江初照叩首:“微臣不敢。”
司马业抓过茶盏重重扔下殿,“你不敢,他不敢,人人都不敢。那朕这个位子怎么坐得一点都不安宁?”他起身,绕过翘头案站在阶上,降了声调:“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
江初照:“微臣惶恐。”
司马业坐在阶上,“拥立之功唾手可得,朕有那么多皇子,”他指着司马信,“你非要一个一蹶不振的懦夫?”
“微臣虽不才,曾闻忠臣不侍二主。”
他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司马信,“滚!滚去江南。”
司马信叩首:“臣叩谢天子隆恩。”
两人起身退下。
见司马信那张毫无生机的脸,他起身甩袖怒道:“朕有女如此,死生不复相见。”
到了宫门前,已经看见崔玉棠在马车旁边等候。
她回想起司马业转动扳指的动作,“他今日想杀你,你不害怕吗?”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江初照作揖,“江南定,大业成。”
皇后早薨,司马泰年幼尚不能亲政,她扶植他上位,有什么新政是实施不了的。“你就这么喜欢卑躬屈膝地当臣?”
三年以来,头一句话是关切,次一句虽然扎耳,但她知道,她与司马信的冰,就要化了。但破镜可重圆吗?
“回殿下,臣誓死追随殿下,别无二心。”
司马信怒,甩袖大步朝崔玉棠走去。
她利落地上了马车,见江初照紧随其后赶来,大声道:“还不回府?”
车夫看向崔玉棠。崔玉棠摇了摇头。
见江初照也上了马车,司马信撇过头看窗外。崔玉棠朝她笑了笑。
近处霜枝压低,远山眉黛起伏;白云两点长雁,齐飞俯吻白江。晴空澄明。
已经不能再前行,温寒时下了马,站在悬崖处看马车渐行渐远。陈浮玉自幼不爱习武射御,不能自保,益州山水迢迢,她孤身一人。
“浮玉”
“陈浮玉”
“陈意”
她轻喃她的名字,看着对岸马车时隐时现,峰回路转不见君。寒风萧索,吹起秋叶阵阵。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