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齐齐看向江初照,江初照平静如初,言语却携带风浪,她薄唇轻启,道了三个阴森森的字出来:“大理寺。”
宋琳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只有司马信略一思考,顷刻反应过来:“苏沐。”
“是了。”而后几人也明了。既是寒门,且河北局势她再清楚不过;弃城一案虽未水落石出,但目前也没什么罪证指向她。又可培养自己的人手。
苏沐虽是女子,但他们所跟随的五殿下不也是女子吗?何须有如此多的偏见。
既然河北现在是滩浑水,自然是水越浑越好。
几人喜上眉梢,对江初照拱手,钦佩道:“初照神机妙算,令某几人甘拜下风。”
江初照拱手回礼:“几位大人谬赞。”
“既已经有了对策,某几位也回府写举荐书了。”几人起身长跽拱手,“殿下府中我等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几位慢走。”司马信看向门外,“阿翁,替我送送几位先生。”
几人出门后,司马信也提笔舔墨,“如此,我便写好举荐书,明日早朝呈与父皇。”
“殿下,等等。”江初照回想起了司马业赐的越瓷。“举荐苏沐的奏章不应署你的名。”
司马信不明所以:“若是不署我名,自当署谁?”
江初照不言,用食指蘸水,在桌上写了一字——“玖”。
“承制?”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今的九殿下,司马泰。“他才八岁。”懂得朝堂之上这些算计吗?
江初照却笃定:“陛下可信臣否?”
“我从不疑初照。”司马信答。
“殿下明日带着九殿下一起上朝。让九殿下将这封举荐书和宋琳的一起呈上去。”
虽有不解,但司马信却坚定道:“我辟初照为我谋,当从汝之计。”
次日早朝,司马信牵着一粉面玉琢小儿,居一众进贤冠之首。
那日被停职、关入大理寺的有一半之多。剩下的人一番争执之后,朝堂又重归平静。
司马泰听不懂他们在争吵些什么,只抬头看向也穿着官服的皇姐,双目如葡萄,澄澈如水,天真烂漫。
司马业虽听着他们的争吵感到头疼,但也无可奈何,依旧不动如山,将那几分威严拿捏住,不至于让这些人太放肆。
他见殿下小团子身穿淡黄色交领襦,中接墨绿色腰襕,外系革带垂玉环,下着浅云色裳。头戴矮冠,未被束起的发披在脑后,双手抱着竹简,垂头看金砖上的,左脚拇指按住右脚拇指,而后又用右脚拇指按住左脚拇指,将吵闹声隔绝在外,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承制。”只听殿上一向温和,今日却板着脸的父皇在唤自己,身旁的皇姐轻轻推了推自己的肩膀。他抱着竹简,依照老师教他的礼仪那样端着架子走过去,呆板却不僵硬,显得着实可爱。
他顿首:“儿臣在。”声音稚气未脱,让大殿中争吵出来的戾气都消散了几分。
司马业见状,脸上的严肃也收了几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有威严:“你怀中抱的是什么?”
他转头看向司马信,见司马信轻轻点了点头,才抬头看向司马业。声音洪亮地答道:“回父皇,是一封举荐信。”
“哦?”司马业来了兴致,“吾儿要举荐何人呐?”
司马泰双手举起竹简:“回陛下万岁,儿臣举荐平城司马苏沐。”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司马业偏头,也有些震惊地将目光从司马泰身上移到司马信身上。他打量着司马信。
司马信怀抱笏板恭立,不与他对视。
司马业移回目光,看向他,语气温和起来:“说说看。”
司马泰顿首后说:“陛下曾说‘用人不必拘泥,不问出身,不计前嫌,唯才是举。’今有平城司马苏沐,临敌不惧,披肝沥胆,死战沙场;又有不世之略。此等人才,如她无罪,本该重用;若她有罪,便让其戴罪立功。”
“准了。”他抬了抬手,高健将司马泰手中的奏疏转呈上来。司马泰起身,回到司马信身边,见皇姐恭立,也垂了垂首,恭立不言。
司马信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司马业的目光。他方才打开竹简,分明是司马信的笔迹。
他将竹简卷起来,又打量了一会子司马信,才拿着那封举荐信起身,“散了吧。”
“退朝。”众人在高健的尖声中退下。司马信牵着司马泰退下,出了大殿,司马泰抬头看她,不明所以:“皇姐,你手心怎么出了这么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