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衣襟整理好,一把拉开房门,开门见山地问:“可是河北那边战事有消息了?”
丫鬟赔笑道:“奴婢哪知道这些,只是殿下笑着,语气火急火燎地让我们来叫您。”
她正要抬步出门,却被拦下,“殿下方才叮嘱,说让您不急。奴婢方才已经让其他人打水去了,您先洗漱一下。”
也是了。
她转身坐在榻上,缓了缓方才没有彻底缓过来的眩晕。丫鬟将帕子过了水,拧干递给她,擦了脸,漱了口,才带她去正厅。
司马信依旧趴在榻上,见厅门那人披着霞光,将脚步带的匆忙留在门口,双手交叉放在腹前,恭敬地往厅中过来。
她朝霞光招手,“不许拘礼。”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过来看。”
江初照抿着嘴唇,压住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她拎了下摆上阶,跪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毡子上。
司马信见她坐定,才摊开手中的竹简,语气里的欣喜按压不住,“初照你猜信中写了什么?”江初照未答,快速扫过一列列文字。
即便趴着替人掌书的姿势极其不舒服,司马信的手也未曾抖一下,怕影响到江初照观看。
她才思敏捷,一件事若不是十拿九稳的话,就半字不吐。
知道她有边看边思考的习惯。司马信也按捺不住语气里的得意洋洋:“大皇兄大破敌军,杀敌八万。”
江初照还未看完,她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司马信,重复道:“八万?”
“嗯。”司马信十分肯定,她终于有机会调整姿势,将身下垫子拿开后,把竹简铺在榻上,指着江初照还未看到的地方,“捌萬。”
“我何曾骗过你。”
“你说这仗要打半年的,如今只两月,大获全胜。”一向神机妙算的江初照,却没算到这个,倒不是幸灾乐祸。才有江初照是与自己一样实实在在的人的感觉,她也会算错,也有错漏。
江初照的忧心忡忡和司马信的欣喜,将正厅划成两半;江初照缟钰色宽袖长袍后背盛的黯淡晚霞,与司马信琥珀色袍子明亮的霞光,泾渭分明。
她疑道:“鲜卑来犯敌兵总数不过五万,大殿下即便是大破敌军,也不可能将敌赶尽杀绝。”
到这里,司马信终于敛了敛笑意,语气也沉重了些:“大皇兄攻到了盛乐。”
那这些数目里也包含被屠杀的百姓。便对得上了。
江初照眉间的忧虑减了几分,“若是真的攻到盛乐,有百姓的数目便好了。”
司马信转头看她,语气有些不忍,却无半分埋怨江初照无情的责备:“打仗总会死人,可初照,你知道我一直不赞同屠城的做法。百姓何罪?”
江初照轻轻叹了口气,“殿下,臣也做过任人宰割的牛羊,也不赞同牵连无辜百姓的做法。可是,若这个数目不是鲜卑盛乐的百姓,便是咱们大魏自己的黎民。”
两人对视,虽有恻隐,但外族毕竟是外族。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对敌人的仁慈是刺向自己的利刃。比起大魏的黎民,自然是更希望,这些数目是鲜卑的。
“臣斗胆揣测,大殿下与韦珲已经兵戎相见了。这封战报,是韦珲输了。”
“若是大皇兄输了,呈上胜报的,便是韦珲了。”司马信将竹简卷起来,递给江初照。
江初照替她放在案上,转过身来,正欲开口。司马信接过她的话,“我知道,我还在病中,这封贺表,怕是写不了了。”她又笑了笑,“不过没有也不行,只能请初照代劳。”
江初照已经跪坐到案前,却半带埋怨:“殿下门下的许多官员胥吏,比臣官职高的多了,却让一个小小的文学掾代笔。”
“他们都是男子,出入我府上诸多不便。再说,若论文采,他们可落了你一大截。”司马信想要翻身却不能,只能将枕头垫在身下,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
又听江初照说:“殿下这几日多留意太尉府的消息便知。”
她方才的欣喜已过,现在有些乏了,语气也带了些慵懒,接过她的话:“便知韦氏是否真的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