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寒门之中,只有骠骑将军霍通可以补上阙。”韦谊接过她的话,“霍通是荆楚的白衣,在洛阳,甚至放眼整个大魏,都无他的靠山。此等人,若想在洛阳立足;拉拢这种人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韦娴儿的心轻轻一颤,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韦谊,即便是极力压着,也觉得自己的薄唇在微微颤抖:“联姻。”
韦谊十分满意,韦娴儿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他知道韦娴儿是个聪明人。只需点到为止,她自己就明白了。可她或许是有点害怕,于是韦谊便安抚她道:“霍通只有两个年长的儿子成亲了,其他子女尚无婚配,我韦氏尚有嫡亲子女未有婚配。你阿兄给你写的信,我让人送到你院子里了,回去看看吧。”
“孙女告退。”韦娴儿只觉后背寒毛卓立,行礼告退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她穿上履退出大厅,觉得院内的光景也不像方才那般好了。
门外等候的侍女一把扶住韦娴儿,见她面无血色,也知道在厅门外有些话不能多问,只扶着浑身无力的韦娴儿速速回了自家院子。
韦谊看着韦娴儿惊恐不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垂头饮了一口凉了的茶。有些话,从她自己口里说出来,总比从其他人口里讲出来要好得多。他放下茶碗,回想起方才韦娴儿进门后的动作,或许她自己早就猜到了。韦谊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阴鸷,却被韦宴的一声“翁翁”打断。
他抬起头,神情变得严肃,眼神却由阴鸷转向慈祥。
“你想让我跟二哥娶霍家的女儿?”他问。
韦谊皱了皱眉,眼神也不慈祥了,他面上带了点薄怒,“你和你阿兄以后是要带兵打仗的人。”撂下这句话后,便起身走了。
韦震斜睨他一眼,也起身怒道:“你要是想以后打仗身边带一个棋子,我明天就去给你提亲。”
第三日。朝上的争吵被司马业扔下的一个茶杯打断。众人齐齐跪拜,皆缄默不言。
此时殿中只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众人虽都跪拜,以额贴地,却都在打量司马业。相比之前吵吵嚷嚷的大殿,现在这场旷久的沉默所带来的小心翼翼,随着司马业的愤怒一起压下来,未知逼得众人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殿门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将压迫由殿门推回殿上的宝座。张望缓解了方才的小心翼翼,宿卫的通报却让刚松弛的氛围一下掉至冰窟。
“启禀陛下,殿外侍中上官瑜求见。”通报完的宿卫才察觉到氛围变得不对,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观察天子的反应,却在半道被骇人的氛围,吓得将单膝跪地抱拳的姿势换成了跪拜。
头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的声音,才像缓解众人紧张的那般传来:“他不是在大理寺吗?”
“属、属下不知。”宿卫心虚道。
身为大理寺卿的卢应一咬牙关,起身出列跪到殿中,“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见司马业不言,宿卫斗胆问:“陛下,大理寺丞也一起来了,要先宣他吗?”
众人皆看不见司马业的动作,只听小小的沉默后,高健捏着嗓子高喊:“传大理寺丞觐见。”
谢愔脱了履,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垂首进殿。越往里走,光线便越暗,昏暗的光线挤得他不敢喘气,捏着呼吸的同时,也将冷汗一起捏了出来。他走到殿中,稽首道:“微臣大理寺丞谢愔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业没喊他起身,让他跪拜答话,问道:“罪臣上官瑜,为何从大理寺狱到了金銮殿门口?”
冷汗细细密密地占据额头,如同胆战心惊由内而外地占据每一根寒毛。他迅速组织语言对答:“回陛下,上官瑜自进大理寺后,便扬言陛下若不纳谏,便绝食而死。今早更是在狱中大骂太尉,威逼微臣等,若不带他上殿,便自尽在狱中。此等钦犯,微臣等怕他真死在狱中,便斗胆,”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卢应的背影,才接道:“便斗胆,将他带进了宫。”
他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殿上的司马业却轻哼一声:“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若无手谕,能带钦犯入宫?”
卢应和谢愔一起将身子俯得更低了。
“带上官瑜上殿,你退下听候发落吧。”
“带钦犯上官瑜上殿。”在高健的传呼声中,谢愔恭敬地退了出去。随着远离旋涡,战战兢兢也随之慢慢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