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业双手拿着竹简,又看着左侧的话,朝司马信倾斜,“你口中的忠臣,在辱骂你的君父。你作为臣,作为子,却包庇他。”
又想起司马信看不见,将竹简扔到她身前,“你自己看。”
司马信不敢抬头,只用沾了汗的手,轻轻将竹简往外推了推,“这是上官侍中上呈天子的奏章,儿臣不敢看。”
“莫是你也想进大理寺?”司马业稍许平静,可这分平静比愤怒更令人胆战心惊。
韦谊略惊,微微偏头看向司马信,又看向司马业。
司马业自是注意到他这番打量,他转身背对着群臣,也在揣摩众人的各怀鬼胎。
“儿臣请父皇三思。”同样是额上带了冷汗的司马礼出列,“父皇是贤明之君,广开言路,对臣下之言,当利于国者爱之,害与国者恶之。今上官侍中只是被殷苪所言蒙蔽,因此犯颜直谏,惹得龙颜大怒。上官侍中为国为民,承愿一向恭顺孝悌,父皇和百官都看在眼里。侍中年迈体衰,承愿年幼体弱,怎堪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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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请陛下三思。”群臣稽首,齐声道。
司马业被“逼”无奈,只扬了扬手,“把你这封狂吠之言的奏章拿回去,停职在家,罚俸一年,闭门思过。”
“退朝。”
司马信回府,将今日朝堂之事,一一告知江初照。
江初照心下明了。她面上不显山露水,只道:“殿下只记得上奏让陛下彻查此事,不可偏袒。”
“即使不能根除韦氏,父皇必定借此事削减韦氏的势力。”回想起司马业的神情,司马信还心有余悸。“不过既然要对韦氏动手,父皇为何对老师的奏章大动肝火,他为何不借此大做文章?”
江初照:“若我猜得不错,陛下还在等。”
司马信不解:“等什么?”
江初照与她卖了个关子:“殿下再过两日就知道了。”
翌日上朝。司马业因上官瑜让次子转呈上来的奏章大发雷霆,不顾众人求情,下令将人关进了大理寺。
第二日,司马业将各地弹劾的奏章分成两摞,一摞是要杀殷苪,一摞是要杀韦郁的。
司马信听得两拨人争吵,心道:初照说父皇等的莫不是这些弹劾的奏章。
吵了一个上午,众人都大动肝火,朝中形势也因这一番争吵,渐渐明朗。一派是以韦谊为首的韦氏党羽,另一派是以侍中上官瑜、尚书令崔鉴为首的司马业的寒门亲信,还有以丞相裴规、御史大夫杨旷为首的,作壁上观的中立世家。
上官瑜次子因帮上官瑜呈了大理寺的奏章,还有一众请求要连诛韦氏的人,也被下令关进了大理寺。尚书令崔鉴,度支尚书许让被停职在家,听候发落。
太尉府前的十六列戟在太阳照射下,晃着来来往往行人的眼睛。刺眼的白光和显赫门第一样,令人不敢抬头仰望,也不敢靠近。
“你别在眼前晃了行不行?滚回你位子坐着去。”韦震怒气腾腾地看着一直在厅内晃来晃去的次子韦宴。
韦宴叹一口气,摊手道:“爹,我这也不是着急吗?”他指着门外,“那上官瑜都被陛下关进大理寺动刑了,还在不知死活地给陛下上奏章。”
他来来回回在厅内走了两趟,焦急又浮躁,“这些不知死活的穷书生,一个个的都说要杀堂叔,定了堂叔率部弃城的罪,不就是想我们连坐吗?什么杀堂叔、名典刑、正军法,依我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连你都看出来的事情,我跟你翁翁还看不出来吗?”韦震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滚回去坐着。”
韦宴不敢跟他犟嘴,气鼓鼓地瞟了父亲一眼,余光看到祖父韦谊轻轻叹了口气,便回位子上跪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