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业将处理完的卷宗发下去,揉眉心时,一旁的大监高健将茶水呈上来,放在案上。
司马业端过茶喝了一口,“传五官中郎将来。”
来人一身黑色窄袖深衣,腰系革带,身形强壮高大,干净利落。“臣五官中郎将裴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业盘腿坐着,案上摊开的书已经变成了《中庸》。“近日几位殿下可有消息?”
裴诉跪着回话:“回陛下,前线两位殿下的战报校事府不得知,已出宫分府的皇子有五位;臣斗胆问陛下,要哪几位皇子的消息?”
司马业转了转右手的扳指,若有所思道:“五殿下近日在做什么?”
裴诉拱手,“启禀陛下,五殿下近日一直待在府内抄颂经文外,只去过千佛寺。”
帝王神色不怒自威,司马业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总是阴沉沉的。他又问:“见了什么人?”
裴诉又答:“除她府内的文学掾江载外,未见他人。”
司马业以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又问:“承贞呢?”
“三殿下近日摆了樱桃宴,请了一干官宦子弟,彻夜未散。”
“承文呢?”
“七殿下与几位好友在城外办了清谈会,据说今日还在继续。”
“承文好吟诗风月,清谈玄言。”
“丞相近日可安好?朕前几日听说他染了风寒。”
裴诉惊了一刹,但面上不显山露水。他叩首谢恩:“陛下日理万机,却还挂念着家父,臣替家父谢过陛下。”
“丞相是朕恩师,又是三朝肱股之臣。近来无要事,若是身子不适,便免了早朝吧。”
“多谢陛下。”
“若无要事相陈,便退下吧。回官署时,顺便将那日樱桃宴的名单呈上来。”
“臣告退。”他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司马业转着手上的扳指,似自言自语:“看来朕还真不能小瞧了这江载,阿翁你说是吧?”
被称做“阿翁”的高健惶恐,立马跪下,“老奴惶恐,老奴不知。”
司马业笑了笑,不知带了什么情绪,看着案上的竹简怎么也看不进去,索性卷起来,“哗啦啦”全扔到了阶下。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小桃灼灼柳琴琴,春色满京城。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千佛寺内人来人往,衣摆翩翩,一幅万花齐放的盛景。司马信上衣下裳,外披广袖袍衫,身后仆从端着这几日誊抄的经文。
千佛寺香火旺盛,前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形形形色色的,上至王公贵族,下至百姓平民。有的捐赠钱帛,也有的担着箩筐,只不过被麻木遮挡,看不清里面的究竟是何物。
虽是王公贵族,仪仗在外,不必与平民一般在无遮挡的阳光下排队。毕竟佛门圣地,众生平等。昔日高祖皇帝前来参拜时也一切随简,徒步易服,除几个冥顽不灵的贵族子弟外,无人在此造次。
司马信手持麈尾,高冠玉簪,温文尔雅之翩翩风度,长龙之中,犹如鹤立鸡群。
她求了“风调雨顺”,又求“国泰民安”,三拜求“其父司马业身体康健”,才求自己“不负重托,可成大业”。她起身,将所求的上上签放进袖口。
花娇不堪摧。无风枝头少凋零,无雨枝桠少残败。春光无限好。
“五殿下。”她迈出殿门,却在一片诵经声中,听得一清脆女声,温婉贤淑,为难遇之良人。
她下意识转头,乍看此女梳高髻,耳边垂鬓;再看其上衣下裙,裙摆如鱼尾散开,外罩袍衫,如登云临风之仙,万花齐绽如何,与之相比无颜色。
司马信拱手行礼,言语也温婉了几分:“原是崔令君家二女郎,只顾春光,却疏玉兰。儿失礼。”
那人行了万福礼,“五殿下多礼,本是儿应拜见殿下。民女崔玉棠参见五殿下。”
司马信侧身让出一条道,又将殿门来往的行人用身体隔绝住,“佛门清地,不拘虚礼,此处正是香客进出之处,你我二人莫挡了香火供奉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