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州接连两天都在下雨,秦怀生和方城也在家整整窝了两天。
第三天凌晨,外头雾蒙蒙。
清州城貌似出了事,从子午交接时分开始,通过这个路口进清州的车子络绎不绝。
方城和秦怀生睡得都不踏实,一个人起身,另一个人也跟着翻身而坐。
才刚下地面,急促的电话铃声就在屋内响起。
秦怀生回身捂住小孩的耳朵,方城迈步,在铃声响起第二下时接通了电话。
暗沉沉的房间里,虽连灯都未开,可秦怀生还是从方城应声时的语气中听出些端倪。
方城垂了头,秦怀生眉心跟着皱起,他轻手轻脚来到方城面前,在一片暗色里看到方城惶然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秦怀生放低了声音,嘴张了好几次,才敢问。
方城深吸一气,再缓缓呼出,看了眼桌上的车票,他让秦怀生坐在椅子上,而后蹲身抓起身前人的两手,拇指缓慢地摸索着对方手心的纹路。
“怀生……”
方城的嗓音很是沙哑,秦怀生偏过脑袋,看着桌上收拾好的证件和即日启程去往西青的车票,他忽然在方城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以后再走也可以,”秦怀生扯出牵强的笑,想拉起方城,但他很清楚,他是失落的,“所以,究竟出了什么事?方城,告诉我。”
“白爷爷去世了。”
方城仰头看向秦怀生,在秦怀生还没有完全接受完这句话的信息含量时,又紧紧攥着秦怀生的手,将电话那头给他的消息,全部告诉了秦怀生。
“白家会在清州办丧事,今天凌晨,来吊唁的各家已经在京市出发了,怀生,我知道白爷爷对我们都很好,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跟完全程了。”
“我们现在收拾东西,赶在他们来之前,去送他老人家一程。”
“怀生你听好,谁都不能告诉,送完他老人家,我们还按昨天说好的,去西青,好吗?”
方城知道秦怀生现在脑子是乱的,于是他起身在秦怀生额头亲了下,迅速套好衣服,将昨晚收拾妥当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他正要将桌上的证件收进包里,手腕忽然被秦怀生拉住。
“不止有方苗了,来了很多人是吗?”
方城迎上那双忧心忡忡的眸子,忍不住抬手去蹭秦怀生的眉骨,他在脑中想了千遍万遍,窗外忽闪而过的反光,令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屋内没开灯,路口进车的频率慢慢升高。
掺杂在行车声中,一道很轻的落地声叫方城捕捉。
同一时间,方城眼神变得很凌厉,那是秦怀生从未见过的一面。
他被方城带着蹲下身,隔着厚重窗帘,微亮灯光从外射进来。
秦怀生瞪大双目,缓缓抬手捂上嘴,方城蹲在他身侧,无声拿起近边可用的水果刀。
“是这儿,他们还睡着,进不进?”
“撤,等老大安排。”
外头两个男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可秦怀生和方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秦怀生高度紧张,但他耳朵不似方城那般灵敏,方城说那两个人离开后,秦怀生长长叹了一气的同时,止不住后怕,他压根感知不到这两个人的一丝动静。
于此同时,秦怀生好似也从这段对话当中知晓了对方身份。
“是他们?”
方城看着秦怀生忐忑的目光,放下刀,攥了攥对方的手腕,垂下眼,点了头。
“他们,他们知道我们?”
秦怀生大脑飞速旋转,他和方城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会在方家人嘴里将他和方城一并提起?如果是方苗告诉方家人,方城只是在盟兄弟这里住,方家人又为什么会唯恐惊到方城?
不不不,或者,或者方苗一早就猜到了他和方城的关系?
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但是方城早些日子就已经很紧张了,如果那时候他们直接就走了呢?
如果当时……
“怀生?怀生!”
秦怀生从自己无边的推测和悔恨中抽回神。
他再看向方城时,心底总有一种害怕,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于是他都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死死抓着方城。
“你别去了,你现在就走好不好?”
秦怀生声音压得极低,他的腿直不起来,他便跪在地上,他凑近方城,两手拥住身前半跪的青年,开口时近乎哀求。
“你拿好东西现在就去火车站,我和兰兰代你去拜老爷子,然后我们悄悄得走,我不会惊动任何人,这样就没人知道我们是一起的。”
“方城,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好不好?”
“好。”
秦怀生急得满头大汗,方城大手扣住秦怀生的脑袋,垂下头颅在秦怀生额角重重亲了一口。
昏暗与光明,只在一线之间。